洪武剑圣 第201章 异舞留樽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足利义满的宴席终于在千呼万唤下开始了，除了唐土过来的客人，还有北朝近畿附近的大名，以及其他地区的大名及他们的使者，都来为足利义满祝贺。

在“酒礼”后，上菜前，将军府的从仆在每一个众宾客的桌面上，都放了一个卷轴，卷轴上记载的都是今天到席的人员的名单。

宾客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家都打开卷轴阅读起来，也想了解一下今夜到场的人客。当然不同的宾客所了解的情况不同，其中的差距堪称天壤之别。相对来说知道的比较多的，除去当事人藤原雅序之外，可能就要算，细川赖之，香川成政，服部承政、藤林高贺、和岛津义潮几个了。毕竟这几个人这段时间都在京都，和这次来访的武林群豪也有一定程度的交流。

这几个人中，又以岛津义潮，服部承政和藤林高贺三个知道得最多。毕竟他们三人有一定的特殊背景，比如服部承政和藤林高贺在未曾和藤原雅序闹翻之前，也从藤原雅序处了解了很多关于中原群雄的信息。而他们又和岛津义潮经营着各种收编倭寇海盗的工作。

不过今晚看来，服部承政和藤林高贺好像非常放松，丝毫看不出两人有何紧张。但岛津义潮却是心事重重又是掐指，又是捏额头，不时朝中原群雄看去，又朝藤原雅序看去，偶尔还会看一下坐在后面的云海月。

除了岛津义潮的“辛苦”思考之外，陈禺也发现今川家和上杉家的两个使者也不时望向藤原雅序。

陈禺记得名单上对今川家的使者，是这样介绍的：今川元上，贞世旁支，年二十，善弓马枪剑。现在看这个今川家的使者今川元上，颧骨高是，目如朗星，英气逼人，虽然身上穿着是文官服饰，但掩盖不住其勇武之质。

至于上杉家的那个使者得到介绍也不比今川家的使者差，上面这样介绍：上杉礼信，宪荣旁支，年十八，战功显赫。看上杉礼信，虽然介绍上说他十八，但下颚已经有虬须，甚是威武，不过眼神不似今川元上那般冷峻，反而时常带一点笑意。

这两个杰出的少年似乎一早就习惯了众人注视的目光，陈禺望去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随便微微一笑，以示礼貌，但两人身后的那两位剑豪，眼光则如厉电一样射向陈禺。

陈禺暗想，自己有那么夸张吗？值得你们两人如此警戒？他自然知道，今川家和上杉家控制着骏河和越后等地的军务。足利义满是东边三道屏障其中的上下两道。所以这两家高手如云是绝对不错的，其中在名单上说，这两家的高手，竟然都没有名字，只有两个姓氏，一个是相马氏，另一个是松本氏，陈禺想在想不通，为何在这种场合下，一个备注为剑豪的人会没有名字。

但更让陈禺不安的是，他一看见这个只有姓氏没有名字的松本氏，就莫名其妙地想到，那夜下着暴雨和师兄合杀在大海上的松本正照。松本氏为鹿岛神宫四宿老之一，陈禺不知道自己杀的哪个松本正照和鹿岛神宫到底有没有关系，但他的武功是真的可怕。

相比之下，中条静忘斋给到陈禺的压力，反而远不如那两人了。

岛津义潮在苦思冥想下不时也抬头望望宾客，也发现了陈禺和隔壁今川氏及上杉氏的眼神交流，连他自己都在不觉得间用手指轻轻地敲起桌面起来。

陈禺看着岛津义潮苦思冥想的样子，要远比看见那三个剑豪，更感到压力。相马、松本、和中条静忘斋三个再厉害，也要顾及身份，不至于三个人同时跳出来和自己叫阵。但是岛津义潮干涉重大，关系到倭寇的问题，自己师傅慕容正德的问题，毛骥和波斯人的问题，这里每一个问题都直接延伸到海贸，未来海防安全等重大问题上，既杀不得他，也纵容不得他……偏偏他又是绝顶聪明的人，当下也实在拿他没办法。而且人家能够苦思冥想，说明人家已经有思路，可以在整理线索了，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落后人家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时从仆陆续为宾客们上菜，宾客也陆续让自己的下属或者仆人搬上礼物。宾客的礼物主要都是送给足利义满，虽然功能各异，但基本都围绕武器，这方面赠送。毕竟前两代足利将军都是扶桑国一等一的武术大家，足利义满年少，谁都认为他也必然好武。

赠送次序也是从较为偏远，地位相对低的官员开始优先送起，避免前面那些高级大名送出太高规格的礼物，后面的礼物分量不够的虎头蛇尾现象。

岛津义潮见状，也回头向身后的中条静忘斋吩咐了几句。中条静忘斋神色轻松，应了岛津义潮的说话，独自离开了。

经过一轮眼花缭乱的礼物

桌上的本膳，二膳，三膳，副菜，饭，汤，都上齐了，众人献礼的的程序也暂告一段落。本来扶桑宴席十分讲究礼节，这次趁着上菜的环节，各地官员展示礼物，也是考虑人太多了，见缝插针，否则全走流程，只怕众人要忙到深夜了。那些未曾展示礼品的官员，也可以等到明晚宴席继续。

大家停止展示礼品后，场地一时安静了。安静了一会儿，就见到有乐师，和舞者纷纷入场，摆好了乐器，和辅助的器具。乐师就开始奏乐，众人见乐师奏乐，直到舞蹈马上就要来了，也纷纷望向场中。

只见一个舞者身披扶桑的战甲手执一柄长枪，带着面具，步入场地中间。稍作停顿，就开始随着乐韵扭动起肢体。舞蹈节奏，苍凉，缓慢，且沉郁。

陈禺曾听闻扶桑有一支《兰陵王入阵舞曲》原本是中原为庆祝北齐名将兰陵王高长恭邙山大捷而创作的，经唐代流入扶桑，不过对于陈禺来说，这也仅是听闻过而已，此间第一次看曲也感觉不出这是在庆祝大捷，反而苍凉，沉郁。

不过陈禺很快就被这个舞者所吸引了，这个舞者虽然在舞蹈，但脚下同时兼具跃动时的轻盈和立地时的沉稳，陈禺知道这个舞者是一定练过武功的。再看了一会，又发现这个舞者的肢体比例略显细微的不协调，稍加思索立即想到，这个舞者是一个女子。不由得心头一阵，这个女子是谁，这个舞蹈能让女子反串演出吗？好像未曾听说过。

陈禺随即望向对面两个剑豪，藤原雅序及广拙道长他们，显然，从众人的神色上可以看出，除了藤原雅序外，其余三人都似乎发现了舞者问题。

舞者舞完后，走入一间分配给他们的房舍，卸下一了身上如武器，头盔，面具等一些物件，再出来谢场。众人看见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人，都拍手叫好。只有四个剑豪，在互相偷望对方，似乎是在确认其他人是不是也发现这个舞者一出一入就被掉了包了。

四人相互偷望一轮对方，又偷望那边的足利义满和细川赖之，却见两人在和身边的人称赞刚才的舞蹈，看样子根本就没有发现刚才的舞者有问题。

正在此时，仆人给陈禺拿来了一碟银杏。

陈禺知道，这是宾客用膳完的时候，仆人才拿来的，自己没有说自己吃完为何仆人主动拿来呢？陈禺正欲询问，仆人用汉语解释，“那边的那位穿黄衣服的姑娘说这么大碟坚果自己吃不完，叫我拿来给阁下。”

陈禺望藤原雅序那边一望，就看见云海月扶起了藤原雅序，藤原雅序正小声地吩咐着樱子，樱子在侧耳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

陈禺知道肯定是藤原雅序又发现什么了，要和自己说，于是伸手搜索了一下那碟银杏见到里面果然有一张小纸，用酱油写着“假山”两个字。陈禺立即醒悟，把这张纸收到四方皮袋中，然后随手抓起一把银杏也放在里面。

陈禺离席后，没有直接去假山，绕了一个池塘，然后才往假山方向，去到假山的时候见到藤原雅序和云海月早已到了，云海月正在抱怨，大概意思是那个香川成政老是在色眯眯的看大嫂，真受不了他，要出来透透气。

两人见陈禺到了，立即上来问陈禺：“你有没有看出今晚有些不对？”

陈禺一怔，难道她们也看出了刚才那个舞者有问题？但并没有直接说出，只是反问两人：“哪里不对了？”

藤原雅序小声说，“岛津义潮看你的眼神……”

陈禺确实最先发现岛津义潮可能看出些什么，但一直苦于没有应对之策，刚才舞者出来跳舞的时候自己注意力放在舞者还有另外几个剑豪身上，难保岛津义潮就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面想通了什么，让自己错过了。

陈禺正待开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用扶桑语打招呼，三人转身一看，竟然是岛津义潮手下的六大高手，六人现在身穿华丽的服饰，满面红光，显然为了这次宴会，六人也好好地收拾了心情。

陈禺、藤原雅序、和云海月三人都十分镇定，知道就算被对方识破，现在也不可能在足利义满家打起来。

带头的是中条静忘斋笑吟吟地用扶桑语和藤原打招呼，说了两句才醒起陈禺在旁，连忙跟旁边的白公子说了两句扶桑语。白公子点头表示明白，把手中的礼物交于旁人，然后走前两步代替中条静忘斋向三人拱手行礼。

“见过藤原特使和陈禺陈公子，在下忘情剑白髓云代众位朋友，向三位问好！”说完笑吟吟地作了一个揖。其五人捧着礼物无法施礼，但也带笑点头看着三人。

藤原雅序笑道：“白公子客气了，你们手中有礼物，请快去展示，莫让大家久等。”

白髓魂笑道，“谢谢，藤原特使提醒！”，然后又有意无意间地问了一句：“藤原特使难道你就没有兴趣看看我们手中的礼物？”

藤原雅序一怔，知道自己失言，按常理来说，各人的礼物都争奇斗艳，本来大家都应该相互好奇才对，现在自己并没有表现十分好奇的神色，显然是不符合常理。而没有兴趣的人，却真的很有可能是已经看过礼物的人。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云海月在藤原雅序身后笑出声来。众人全部把目光看向她，白髓魂见是一个不认识的黄杉姑娘，就好奇地问，“请问是否在下失言，姑娘笑什么呢？”

云海月道：“不是白公子失言，是小妹失礼了。其实特使大人是十分好奇的，但怕你们到时候找理由不给特使大人先看。所以陈公子就告诉特使大人，如果想看的话，到时候你们问到，特使大人就表现得毫无兴趣，你们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礼物被特使大人轻视。所以你们必会反问特使大人为何对你们的礼物不感兴趣，到时候再打蛇随棍上。反问你们，如果感兴趣你们能给特使看看吗？你们定然只好打开箱子……”

六大高手面色立即变了，人家这确实是欲擒故纵的好方法，自己之前先套了近乎，人家又问感兴趣的话能不能给她看看，如果这时候拒绝，那就有戏弄对方的嫌疑了。虽然现在藤原雅序还未问出那句，“如果有兴趣你们是不是就给我看”的话，但既然人家已经想到，那句话是随时可问。还不如自己主动让对方看显得大方。

六大高手的面色变化陈禺看得清楚。陈禺知道他们本来就来试探，藤原雅序是否已经看过礼物，从而判断波斯人偷袭的那天晚上的那两个神秘人是否有藤原雅序。藤原雅序已经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露馅。谁知硬是给云海月圆了回来，而且合情合理。更难能可贵的是云海月的内功真的出奇的好，竟然能控制她自己的声带，现在说出来的话，声音明显和当晚的声音有很大不同。竟然直接瞒过这六大高手。此外，陈禺也觉得这六大高手可笑，明明人人都会汉语，但偏偏找个白髓魂出来交涉，弄得好像其他人的汉语很不行一样。

陈禺内功比云海月好得多，但说到控制自己声带变声，这点陈禺还真不及云海月。他干咳两声，声音变得沙哑，对白髓魂拱手道：“请白公子和诸位高贤恕罪，我们也是太好奇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来，望诸位不要怪罪。”

白髓魂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陪笑道：“陈公子哪里话，于是亲自就打开了自己的盒子，高贞敏的盒子，和猜茶的盒子，给三人观看。”并陪笑道：“两位天竺大师的盒子太大，中条先生的盒子内是一把太刀。我想都没必要看了。”

其中暹罗人猜茶的盒子中是很多来自各地的香料，云海月一眼相中，不停地对着香料嗅。众人见云海月的反应，均觉得她确实是初次见这些事物。至于陈禺和藤原雅序的表现，想来是顾及身份，才压住兴奋而已。他们都不笨，只是陷入了先入为主的逻辑陷阱。他们现在看见，藤原雅序，和云海月三个人是一伙的。就默认了在当时这三人也是一伙的，他们却没想到那时候陈禺和藤原雅序那时候还没认识云海月，云海月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看见这些礼物。

于是白髓魂再上前一步，对云海月客气地说：“云姑娘这些是送给足利将军的礼物，如果你喜欢香料的话，和陈公子藤原大人多来我们主公家作客，我们主公若有定会相送。”

云海月马上笑着回答白髓魂道：“对！不能耽误你们正事！今天说的话，可不要忘记哦！”

白髓魂连连点头，陪笑道：“是的，是的！姑娘说得对！”说罢重新盖好盒子盖，六人各自拿好自己要呈现的礼物，匆匆离去。

待六人走完，三人相互对望了一下，才重新刚才的话题。

足利义满的宴席注定不平凡，但有多不平凡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