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剑圣 第128章 观战舰谋图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陈禺、藤原雅序、了因和尚等人终于到了新宫港，和接待的秋田暮汇合，正行向码头去看南朝的八槽船。

陈禺知道，所谓的八槽，是指船有八个长条形的独立舱室。这八个独立舱室在某些程度上是可以起到水密作用的。在《宋书?武帝纪》也记载：“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连旗而下，别有八槽舰九枚，起四层，高十二丈”。而所谓的水密作用，就是当一个舱室的舱壁因某些原因破损，海水涌入，能把海水控制在该舱室中，可以避免或延缓下沉。从晋代到元代，在中原，水密舱这个技术的使用当时已经非常成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比如陈禺就知道毛骥的大船，采用的就是多水密舱设计。至于一共有多少个水密舱，没人告诉过他，他也没机会去数一下。

但这技术在扶桑却是极其罕见的，当时的和船主要还是使用“胁肋结构”，在这种结构下，内部的舱室是一个贯通的大船舱。这种贯通的大船舱，抗沉性极差，只要舱壁破损到一定程度，船员面对舱外强大的水压基本束手无策。这也是为什么藤原雅序在登州时收到了林岳和罗琼的赠金，立刻把自己的那艘特使专用船卖了，买了一条新的远洋船，还请毛骥找人给她安上几门火炮。

之所以有这个技术代差，陈禺和藤原雅序也曾经交流过，主要还是当时扶桑主要的战场内海，各大名之间的争夺领地。有时候能在改装过的战船上装投石机，作为攻城辅助，就可以很大的提高攻城器械的机动性。除此之外，当时的扶桑海战，更多的还是通过撞击，或者登船后的白刃战。

藤原雅序也深知这样的船体结构以及攻防战术，未来很难在远洋上保护自己的商船。毕竟投石器的射程有限，如果要把投石器做得更大，那么就会严重占用船体的甲板空间。更可怕的是在投石的时候，严重影响船体重心，也许投出去的石头还能砸到敌人，强大的扭矩，就足以让船体大幅度晃动，根本就没有发第二发投石的可能性，甚至连甲板上的船员都可能被晃出去。所以她认为舰炮才是未来海战的发展方向。

这本来也是藤原雅序最初认为，从浦木到博多是唯一海运可行航道。因为扶桑的确实没有元朝和明朝，这样设计的大船，如果用，没有水密舱，靠弓箭白刃战的船出海护航，那跟直接把货物送给倭寇海贼相差无几。

当时藤原雅序和陈禺听见楠木正仪提及八槽船时，并没有立即质疑，与其凭经验质疑，不如自己实地考证。二人后来和了因和尚交流的时候，又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奇闻。

当时博多港还是控制在南朝手中，就有扶桑人出海时，发现了，元朝忽必烈发兵征讨扶桑时，遇到台风，所沉没一艘战船的残骸。当时，以楠木正仪为首的几个南朝大名首脑，立即封锁消息。派人把残骸打捞起来，当时残骸早就已经废了，根本捞不动，全部都是海洋生物附着。但船体结构还是被潜水员记了下来，上岸后，向工匠描述出来了，工匠经过研究，终于复刻出一艘带有水密舱的战舰出来。

有了第一艘，自然就有第二艘，由于有水密舱的设计。让工匠信心大增，船体也越造越大，武器也加上了小型投石机，虽然小型投石机，海战时无法和火炮对轰。但对于还是停留在登船白刃战的北朝战术来说，小型投石机也就成了制胜的武器。基本一大石投砸过去，对面就得晃三晃，弄个人仰马翻也是事小，直接砸穿甲板的都有。

南朝这边对这种船起名为“八槽船”，也并非在说他们的战船就一定是八个长条形的水密舱。那是因为南朝这边也有精通汉学的学者，在魏晋南北朝的文献中找出了这种有水密舱的船所曾经被记载过的名称。如前面提及到陈禺所知道的《宋书》，此外《晋书》也有提及。他们想到现在扶桑也是南北对峙，就使用了八槽船这个名字了。注1：

当然，南朝的八槽船也未必就是一定适合远洋，主要是他们既然有水密舱技术，那么船的安全性就大幅度提升，自然大家也愿意往船上安装更造价更昂贵的器械，那么船的实力必然会大幅度提升，那么能否远航，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七人穿过了热闹的码头外围，见到港口码头，港口码头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有围栏围住，有足轻巡逻，是给商家或部队的大船停靠的。另一个部分是完全开放，多数是些小船，渔船停泊，当然也有一些小型的军舰。

秋田暮带众人进入了围栏，来到突堤上。突堤上的水军见到秋田暮一众，都纷纷行礼，甚是恭敬。

藤原雅序自然明白，楠木正仪给自己看他的八槽船，是给了最大的诚意。毕竟自己还是有北朝高阶武士的身份，这些向对手身居高位的人物，展示自己的武器实质上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但自己现在反正现在已经和服部承政和藤淋高贺抓破脸，也不知道他们会和细川赖之说些什么，足利义满虽然会帮自己，但十岁的他根本斗不过细川赖之和服部承政等人，所以现在也不需要考虑什么为北朝窃取机密诸如此类的事情了。

只见在突堤上，两艘巨舰明显比其他军舰要大得多。长近十丈，高也将近三丈，比起毛骥当时带出海的三艘巨舰明显相差甚远，而且看不见炮台，但部分区域却镶嵌金属板进行了加固。

通过栈桥上到甲板后，用肉眼丈量了一下船宽也大概，有两丈多。果然看见一些类似投石机，但比投石机小得多的小型装置。据说是打仗时，等人战船靠近准备登船攻击时就通过投石机原理，把石块和燃烧物投掷到敌船上进行杀伤。除了投石器外，还有一些装设在船上的机关弩，船员发射机关弩，要比射箭更远也更稳定，而且不需要担心射击时站立不稳的问题

由于船体不大，所以桅杆也只有三根，但都是可放倒式桅杆，放倒后可以。

陈禺暗想，这船虽然不及毛骥的那三艘巨舰，但在海上，只要倭寇没有使用炮火的话。基本也无法威胁到该船，不过如果每次都要和倭寇白刃战，那么船上的士兵，水夫减员也会很厉害，毕竟出海后的医疗救治条件都不能和岸上相比。

藤原雅序则暗想，此船能不能出海远航确实有疑问，但打北朝水军确实是可以碾压了，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又是一奇，自己之前不是对自己说，不考虑这些问题，为何现在又想？

众人看了甲板后，又下去看了船舱，相对来说，船体上上的生活区，工作区，储物区，都相当分明已经可以看出有相当不错的造船经验了。

但在藤原雅序的认知中，这样设计在扶桑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出海护航还真的有所欠缺。

了因和尚见二人沉思，尤其是陈禺眉头紧锁，知道定然有问题，不过现在人多口杂，只有等夜晚回到别院时再问。

大家在参观完第一艘战舰，又去参观第二艘战舰，两艘战舰基本一样，只是投石器和机关弩的摆放不一样。

了因和尚见二人仍在沉思，就提议不如大家先去食个午饭，下午再讨论一下两艘八槽船，众人一想确实已经到了午时，众人便回到码头，牵上自己的马匹，到了一所食肆，找了两张四方桌子，了因和尚，秋田暮，陈禺，和藤原雅序四人一张，大聪和尚，灰袍武僧，和黑袍武僧三人一张。

秋田暮察言观色，见陈禺一直若有所思，装出就例行公事的模样用汉语问众人：“大家觉得我们的八槽船如何？”说着望向了因和尚和陈禺。

了因和尚本来就想探陈禺口风，正好秋田暮帮他开了头，也跟着附和，“是了，藤原特使，陈公子，你们觉得这两艘八槽船如何？”

藤原雅序心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就那两艘八槽船而言确实在扶桑已经是顶级的战船了，但对比现在自己带回来停在敦贺港的那三艘大船，不论是船体大小，舱室舒适，舰上武器，求生器械，全都比不了。而且自己用这么大的船，也只是走博多到浦木这条航线。而楠木正仪想借这两艘船，走扶桑到琉球，到泉州这条线，实在有点冒险。但就怕这样说来，人家不信，误会成踩了他们一番热情。

藤原雅序的担忧，陈禺也有，不过陈禺倒不是简单地比较船体的大小，而是考虑这船能否真的远航，这时候他见藤原雅序面有难色，就干脆接过话头来说：“多谢秋田先生带我们观船，我想这样的战船应该是能到得了我明朝泉州，但有一问题，不知这些船保护的货船如何？还有就是八槽船和货船的航速如何？”

秋田暮见陈禺这样问，心下稍安，但主要问题仍然未知，就回答道：“下午稍作休息，我带陈公子和藤原特使去看看货船。”说着又对陈禺说，“八槽船是我见过扶桑最大的，最实用的战船，真想不到，将军和工匠们，竟然能研究出一种如此优秀的船只。”

藤原雅序知道他所言不假，如果仅限在扶桑，确实很难有别的船超过刚才那两艘八槽船这类型的战船，也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陈禺更不会有自吹自擂的习惯，反而非常平静地看着秋田暮。

陈禺好奇地问：“秋田先生，据你所知，八槽船最远去到过哪里？”

秋田暮想了想说，“对北朝作战，最远的航程到了博多，然后绕着九州，跑一圈，如果补给足够的话，甚至可以绕本岛一圈，也不在话下。”

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北边海岸大多都是北朝的地盘，所以不可能获得补给。但陈禺，腾远雅序，和了因和尚更知道，这些表现都只是八槽船的近海能力，至此未曾证明过八槽船有远航能力。

而且对于楠木正仪的这些八槽船只是能满足于对擅长登船白刃战的敌人有着优势，但难以对一定距离内的敌人进行打击，如果在海上遇到倭寇海盗时，难道还指望人家来抢你的八槽船？人家肯定是去抢商船了，那么八槽船如何保护？对着自己的货船冲过去，再对冲上自己商船的敌人进行白刃战吗？这怎么看都不是理想结果。

陈禺长叹一口气，说：“可惜现在南北对峙，否则我也想邀诸位去一次敦贺港。”

秋田暮反问：“陈公子此话何解？”

陈禺叹道：“其实就扶桑国而言，楠木将军的八槽船确实已经非常不错……”，说着转头望向藤原雅序，见藤原雅序点头后，继续说：“但如今航海日新月异，更大，火力更猛的舰船，已经纷纷出现……”

了因和尚忽然打断了陈禺的话，说：“是的，陈公子从唐土而来，他们那边的战船已经非常完善，据说其中就有三艘停泊在敦贺港，还是藤原特使带回来的！”

陈禺被了因和尚打断，立即醒悟，自己之前一直过于集中思考海贸的事情，但海贸的事情，毕竟暂时还在洽谈中，对南朝并未落实，自己确实不该泄露。

想到此处，立即向了因和尚投去感谢的目光。

了因和尚见陈禺被自己打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感谢，直到陈禺明白情况，也望向藤原雅序。

藤原雅序一开始也是奇怪一直谨言慎行的了因和尚为何会不顾礼仪打断陈禺说话，再看陈禺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了因和尚，知道他们两人交流定有深意，稍作沉思才想到，海贸之事，还是他们和楠木正仪正在商议，并未公布，确实当前不应该把消息外泄。只怪自己和陈禺先入为主了，险些又为自己制造麻烦。

秋田暮其实也猜到一些，陈公子是唐土人，藤原特使刚从唐土回来，带回三船唐人，这次又来看战舰和货船，这些线索凑在一起其实并不难猜。但自己猜出来的，和当事人亲自承认的还是有很大差别。而且了因和尚的打断，显然这件事将军和大名们暂时并不想外露，所以秋田暮也不敢表现得太过精明。只是露出赞叹的神色，叹道：“原来敦贺港现在有唐土的大船可看，我也确实想去参观一下。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缘呢？”

显然，陈禺和藤原雅序对南朝的八槽船并不满意，但意外却是很快就来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意外？对后续有何影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