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38章 背叛

【佐藤明美】

那一步，踏碎了脚下那片由无数世界残骸拼接而成的虚假地面，也踏入了奔涌不息的、由无数破碎现实交织而成的洪流。没有过渡，没有缓冲。脚下的第七学区商业街化作了流淌的光河，身侧的伦敦钟楼融解为沉郁的色块，远方的地下街霓如水彩般晕开，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流动，旋转，汇聚成一个巨大而缓慢的、无声的漩涡。而我，正站在着漩涡的中心。

另一个“我”所归还的一切，那些奔涌的记忆，那些滚烫的情感，此刻正沉淀在我的灵魂深处，它们不再是外来的洪流，而已然成为我自身的一部分。这份沉淀，赋予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本能的感知。我的“接触感应”早已不再是LV3等级下那种需要物理媒介的、被动的读取。此刻，我无需触摸，无需媒介，这整个正在崩解的世界，就是我感知的延伸。我的意识，我的存在，被瞬间拉伸、延展，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撒向了这片混沌的海洋。

我即是世界，世界亦是我。

于是，我催动了它。我睁开了我的感官，并非用眼睛，也并非用耳朵。我用我的灵魂，去呼吸，去吞咽，去将这个正在哀嚎的世界，尽数纳入我的内里。

顷刻间，万千的相位，万千的生命奔涌而来。

那并非影像，也并非声音。它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质的共鸣，一种名为“经历”的奔流。我尝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在俄罗斯雪原上弥漫的、混杂着火药与血腥的冰冷空气，一个白发的少年，为了守护一个小小的女孩，向着整个世界发出不屈的咆哮，我感受到了夏威夷群岛火山深处那足以撼动大地的灼热，那是格雷姆林为制造主神之枪而窃取的力量。我听见了英国动乱中，骑士们的怒吼与无辜者的悲鸣，卡提纳的光辉在历史的阴影中闪烁不定。我看见了巴格吉城里，一位名为木原加群的科学家，为了守护一个名为云川鞠亚的女孩，所流下的、属于“人”的最后一滴眼泪。

这些是过去的残响，是那个既定故事中厚重而悲怆的篇章。它们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却远不及那些尚未发生、却已然注定的未来，来得更加刺骨。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平安夜那晚，学园都市本该降下的、混杂着阴谋与鲜血的“手铐行动”；我看到了洛杉矶，那座城市在一瞬间化为鬼域的寂静，只因安娜·施普伦格尔想要探究某个存在的本质；我看到了，超绝者，CRC，将如何把这座城市，把这个世界，当作他们随心所欲的游乐场。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奔腾的江河，冲刷着我。然而，比这些宏大的叙事更加磨人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属于个体的声音。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御坂美琴的祈愿。她不渴望更强大的力量，也不奢求无上的荣光。她曾希望，在某个普通的午后，能和她所有的“妹妹们”，一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她们自由自在地追逐纸飞机，分享汽水。在那强大的、LV5的力量之下，是无法触及那个笨拙背影的焦躁，是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遍体鳞伤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的无力感。

我听到了食蜂操祈的悲伤。那份被封存在记忆深处，连她自己都无法轻易触碰的、关于某个夏日的约定。她只想让那个刺猬头的少年，能够再一次，真正地“记住”她。

我听到了芙兰达的愿望，她不想死在阴冷的巷道里，她还想和朋友们一起去吃鲭鱼罐头。我听到了绢旗最爱的期盼，她也想拥有可以被拥抱的、平凡的幸福。我听到了滨面仕上的呐喊，他不想要什么力量，不想要什么地位，他只想和泷壶理后，在远离这一切黑暗的地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听到了，一方通行那深埋于“恶党”之名下的、渴望救赎的嘶吼，听到了垣根帝督对那片属于自己的“纯白”的执着，听到了麦野沉利在毁灭欲念之下那微弱的、渴望被认可的低语。

数百万人的愿望，数百万人的痛苦，数百万人的爱与恨，此刻都成了我的一部分。它们不再是故事里的文字，不再是我记忆中冰冷的设定。它们是真实的，是滚烫的，是沉重到足以将任何一个试图承载它们的灵魂压垮的重量。我的精神，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海绵，被这股庞大到无法计量的、滚烫的情感洪流所浸透，所灼烧。

我的意识在这片情感的汪洋中沉浮。我自己的名字，我自己的面容，我自己的过往，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重要。我的存在，正在被这无数个更加鲜活、更加深刻的生命所稀释，所溶解。我即将迷失，即将成为这片混沌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比**被撕裂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但我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依然在这片流光溢彩的、不断变化的景象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周围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在我这疯狂的汲取中，开始变得稀薄，变得透明。那些错位的建筑，那些拼接的天空，那些本不该同时存在的时空碎片，正一点点地被我收纳，被我“消化”，还原成最纯粹的能量。世界，正在回归它应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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