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18章 不期而至

【佐藤明美】

这座少年院的内部构造对我而言，是一片全然陌生的领域。我的“原作知识”里，只有对它功能性的、概念化的描述，却从未有过一张详尽的结构图。而在过往的时间里，我只是一个游荡于第七学区书店与咖啡馆的普通学生，这座位于第十学区的庞大设施，如同都市传说般遥远，是新闻上偶尔提及的、与我无关的冰冷名词。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轨迹会以如此暴烈的方式与之交汇，更不曾料到，自己会对它的内部怀有任何一丝的好奇。

但现在，我正行走于它的腹心。

我身上这套不合身的警备员护甲沉重而冰冷，每一步都像在拖曳着一个不属于我的躯壳。走廊是一种令人心生绝望的、无尽的复制。相同的墙壁，相同的嵌入式照明，相同的、每隔五十米便会出现的厚重闸门。这里的设计者似乎对一切人性的、有机的曲线都怀有深仇大恨，只剩下冰冷的直角与直线，将空间切割成一个个功能性的、毫无生气的方块。

若我还是那个仅仅拥有“接触感应”能力的佐藤明美，此刻的我早已迷失在这座几何学的迷宫之中，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飞蛾，徒劳地撞向透明的壁垒，直到力竭而亡。

然而，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非人道实验，那些试图将我的能力扭曲、放大、解析的疯狂行径，却意外地赠予了我一份黑暗的礼物。我的感知不再局限于“触摸”。我能“听”到这座建筑的呼吸。

墙壁中流淌着微弱的电流，它们汇聚的方向，便是有源设备的所在。空气中弥漫的AIM扩散力场，在这里被强力的干扰器扭曲成一片混沌的海洋，但在某些节点，力场的密度会因设备的集中而产生微妙的变异，形成一个个漩涡。我闭上双眼，摒弃视觉的干扰，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种无声的交响之中。绝望、愤怒、麻木……无数囚犯的负面情绪如同沉淀物，堆积在监区的方向。而一股截然不同的、带有命令与控制意味的能量流，则清晰地指向了另一个所在。那里是这座设施的神经中枢。

我沿着这股无形的指引，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我的脚步轻巧而迅速，避开为数不多的几个仍在运作的监控摄像头——它们的位置，在那些警备员的残存记忆中，早已被我“读取”。

仅凭我一人，想要从这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中杀出一条生路，无异于痴人说梦。外围的高墙上布满了能干扰能力的电磁铁丝网，出口处更是配备了旧式的驱动铠。我需要混乱，需要一场足以让整个少年院的防御体系彻底瘫痪的、盛大的混乱。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火警系统。在任何高度戒备的设施里，火灾都是最高优先级的警报，少年院没有内部的消防部门，一旦起火，他们必须依赖外部的救援力量。这无疑是制造内外联动、形成防御上的真空最佳手段。我很快找到了一个嵌在墙壁里的手动火灾报警器。红色的外壳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毫不犹豫地击碎了保护罩，用力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刺耳的警铃，没有闪烁的红光。只有一声沉闷的、毫无生气的“咔哒”声。系统被切断了。也许是为了防止囚犯利用火警制造骚乱，也许是今夜的外部动荡让这里的管理者采取了最高级别的封锁措施。无论如何，这条路被堵死了。

我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计划的失败在我的预料之中。那么，就只能选择更直接、更狂暴的方式。

如果一场火灾不够，那就点燃这里所有被压抑的怒火。

我的目标，中央控制室。我要解放这里所有的囚犯，让数百个对学园都市心怀怨恨的能力罪犯，成为我逃亡路上的盾牌与狼烟。这潭水，必须搅得再浑浊一些，浑浊到足以让所有人都看不清我的身影。

循着那股愈发强烈的能量流向，我拐过一个又一个转角。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一扇厚重的、似乎是防爆材质的金属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无数屏幕闪烁的幽光。那里就是中央控制室。门没有关严，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内部人员因为仓促而留下的破绽。

我放缓了呼吸，将身体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像一头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蜥蜴。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视线越过门缝，投向室内。

巨大的弧形墙壁上，上百个监控屏幕如同蜂巢般排列着，其中大部分已经变成了雪花，只有少数几个还在顽强地显示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和监区。控制台前，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着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警备员。

一头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以及那身标志性的绿色运动服，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让我辨认出她的身份。

黄泉川爱穗。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身为警备员，同时也是某高中的体育老师，以“绝不将武器对准学生”而闻名，但其本身的格斗能力却强悍得惊人。在城市的另一端陷入战火的此刻，她这样重要的战力，为什么会被派来留守一个理论上固若金汤的少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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