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17章 致命清算

【佐藤明美】

时间，是唯一公平的度量衡。

我蜷缩在单人囚室那冰冷的金属床上，维持着一个近乎胎儿的姿势。每一秒，都在我的意识深处被铭记、累加。从七月二十日那个燥热的午后，我试图将一份攸关生死的讯息传递给那个名为上条当麻的少年，却在返回的途中，被学园都市无处不在的阴影捕获的那一刻起，计时便已开始。

七千零三十三万两千秒。

八百一十四天。不，不对，这是错乱的感知。现实的时间流逝是……七十九天。七十九天，一千八百九十六个小时。

我的存在，被压缩在这座名为“少年院”的、戒备森严的第十学区设施之内。一个为收容超能力罪犯而生的牢笼，对我而言，却更像一个巨大的、**实验场。

他们当然不会让亚雷斯塔·克劳利理事长那个层级的存在亲自下场。但那悬于学园都市上空的、无形的意志，无疑默许了木原一族那群疯狂的求知者对我的“研究”。他们对我那被特意扭曲和放大的“接触感应（Psychometry）”能力展现出浓厚的兴趣，而我，则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能力失控、精神濒临崩溃的珍贵样本。我像一个吝啬的商人，在每一次审问与实验中，一点一点地抛出那些我知道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剧情”，将它们伪装成自己能力失控下瞥见的未来残片，以此换取自己存在的价值，诱导他们的研究方向，勉强维持着不被彻底拆解的资格。

我的精神与身体早已处在一种怪异的临界状态。现实的边界时常变得模糊，偶尔，我会真切地“看到”不属于这条世界线的片段，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让我愈发确定，我所穿越的这个世界，其流向已与我所熟知的“原作”，产生了微妙而致命的偏离。

就像今晚。

按照我脑中的剧本，那场席卷整个学园都市暗部的腥风血雨，那场名为“暗部大战”的盛大演出，本该在明天的十月九日正式拉开序幕。我一直蛰伏着，等待着BLOCK与GROUP掀起滔天巨浪，等待着这座城市最深处的秩序陷入混乱，届时，我便能趁机逃离。只要能抵达上条当麻的身边，他那神奇的右手，就是我唯一的、能够斩断这一切束缚的希望。

然而，今晚，就在刚才，一种无法言喻的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从四周的墙壁，从空气中弥漫的AIM扩散力场里传来。那不是物理的摇晃，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整个城市脉搏的紊乱。我“感应”到了，远超常规的暴力、无序的冲突、以及遍布各处的死亡气息。

BLOCK行动了。他们提前了。那些被雇佣的亡命之徒，已经在这座城市的肌体上划开了无数道口子。

机会。

我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猎食者般的冷静。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肺里的空气尽数排出，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我用尽全力逼出生理性的泪水，口中涌出混合了唾液的白沫。

我将自己变成了一副即将死去的、毫无威胁的躯壳。

监控室的警报大概在三秒后就会响起。在当下这种全城戒严、人手极度紧张的时刻，负责看守我的，很可能不会是那几个对我知根知底、永远保持双人行动的木原的走狗。他们会被更重要的事务所牵制。来处理我这个“突发状况”的，只会是普通的警备员。

沉重的脚步声印证了我的猜想。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牢房那厚重的、能够隔绝大部分能力者干涉的闸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解锁声，缓缓开启。一道身影逆着走廊的光，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警备员制服还算整洁，但眉宇间的紧张与疲惫却无法掩饰。

“喂！坚持住！医疗班马上就……”

他的话语，在我骤然弹起的动作面前，戛然而止。

我像一头蓄力已久的野兽，从床上弹射而起。我的目标不是他的要害，而是他腰间那个非致命性电击器。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我的指尖已经触及了那冰冷的塑料外壳。紧接着，我扭转身形，用一种他绝对无法理解的、近乎自残的角度，将电击器的两端，狠狠地按在了他覆盖着特殊防弹材料的脖颈与他自己的手臂之间。

高压电流发出的“滋啦”声，与他肌肉痉挛的闷哼声混杂在一起。他高大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没有片刻的迟疑。我从他身上摸出ID卡，又取下他腰间那个小小的工具包。我抓起对讲机，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它的设置，将通讯模式切换成一个极少被使用的加密频段，并设定了一个三十分钟后的定时发信模式，内容是一段模糊的、表示“一切正常”的噪音信号。这能为我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然后，我用他工具包里那柄小巧却锋利的合金工具刀，对准自己左肩后侧的皮肤。没有麻醉，我咬紧牙关，精准地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忍着剧痛，从中挖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定位芯片。

我将芯片、连同那支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工具刀，一起藏在警备员的口袋里。我撕下囚服的一角，草草地、却又异常牢固地包扎好自己的伤口。

最后一步。我剥下那名警备员身上那套深蓝色的、能够有效抵抗精神干涉系能力的特殊作战护甲，迅速地套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材料紧贴着皮肤，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却像是一种新生。

我整理了一下呼吸，推开了那扇通往自由的牢门，踏入了空无一人的廊道。

冰冷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AIM干扰器发出的、人耳无法听见的嗡鸣，构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警备力量被抽调一空，内部的混乱给予了我绝佳的窗口。现在，我只需要在他们发现这个小小的缺口之前，从这座巨大的、遍布着陷阱的迷宫中，找到通往外界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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