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大多数 第73章 端午的蝉鸣与烤肉香气

五月的暖风还没把人彻底吹透，日历便悄无声息地翻到了端午跟前。日子像上了发条的玩具青蛙，一蹦一跳，节奏稳定得近乎刻板，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跃出去好远。五一假期的松弛感早已被日常的齿轮碾磨殆尽，但新的期盼，像雨后的笋尖，又在吴迪心里悄悄冒了头。

端午小长假，五个金光闪闪的字眼，意味着连续三天的空白时光。这空白，吴迪早早地就在心里勾勒上了色彩——林薇的色彩。

比起五一前那次带着孤注一掷般冲动的邀约，这一次，吴迪感觉自己从容了不少。节前一周的某个晚上，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第二天可能要下的雨，吴迪指尖在屏幕上敲击，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

“端午三天，有什么安排没？”

消息发出去，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心跳虽比平时快了半分，手却很稳。

林薇的回复很快跳出来：“暂时没有诶，大概率家里瘫？或者出去找点吃的？怎么，吴导游又有啥好路线了？（一个俏皮眨眼的表情）”

吴迪看着那个表情，嘴角弯了弯：“那……要不要出来玩？”

“可以啊！”几乎秒回，爽快得让吴迪心头一畅，“上次你又是火锅又是电影的，这次该我请客了！不许抢！”

“行。”吴迪回了一个简单的字，笑意却从眼底漫开，手指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那你定地方？”

“包在我身上！（一个拍胸脯保证的表情包）”

约定就此达成，没有忐忑不安的漫长等待，只有心照不宣的轻快默契。空气里，仿佛提前弥漫起假期的甜香。

端午小长假第一天，生物钟依旧固执地在平日起床的时间点唤醒了吴迪。但今天睁开眼，没有丝毫挣扎，只有清澈的期待。他翻身下床，拉开窗帘，晨光熹微，天气晴好。

走进浴室，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清亮。他仔细地刮干净下巴，泡沫细腻，刀片滑过，留下光洁的皮肤。头发仔细吹出蓬松的造型，用了点定型，但不显刻意。衣柜前斟酌片刻，选了一件浅蓝色的亚麻衬衫，面料透气，颜色清爽，搭配一条深灰色休闲长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保每一处细节都妥帖，既不逾矩，又足够郑重。

另一边，林薇也对镜忙碌着。粉底液均匀地推开，勾勒出干净无瑕的底妆。眼线笔小心地拉出纤细上扬的尾梢，让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腮红淡淡扫在苹果肌上，增添几分俏皮气色。最后选了一支温柔的豆沙色口红，仔细涂抹。她打开衣柜，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轻盈，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临出门前，目光扫过门后挂着的包，她想了想，将那把粉色的胶囊太阳伞拿了出来，塞进包里。

约定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口碑颇佳的烤肉店门口。吴迪提前十分钟到达，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远远就看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步履轻快，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她手里举着那把粉色的小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初夏已略显热烈的阳光。

“等很久啦？”林薇走近，收起伞，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上是精心描绘过的妆容，笑容明亮。

“没有，我也刚到。”吴迪摇摇头，目光快速地从她脸上掠过，那抹鹅黄和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让他心头微微一动，“今天很漂亮。”

“谢谢夸奖~”林薇大方地接受，晃了晃手里的伞，“看，带上它了，今天坚决不能晒黑。”

“很配你。”吴迪看着那抹粉色，轻声说了一句。

烤肉店里烟火气十足，滋滋的烤肉声和谈笑声交织。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林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练地拿着铅笔在菜单上勾画：“五花肉必点，牛舌也好吃……这个腌制过的牛排是他们家招牌……再来个口蘑和生菜拼盘……”

炭火端上，烤盘预热。林薇主动拿起夹子：“今天我来负责烤，吴大厨你负责吃就好！”

“好。”吴迪笑着应允，将烤肉的权力交出。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贴上烤盘，瞬间爆出令人愉悦的“滋啦”声，油花跳跃，香气猛地窜起，霸道地占领了周围的空气。林薇翻动着肉片，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很认真专注，暖黄的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快，这个好了！”她夹起一片烤得金黄焦脆的五花肉，自然地放到吴迪面前的碟子里，“蘸这个干碟，绝配！”

吴迪夹起肉，依言蘸了调料送入口中，外焦里嫩，肉香混合着香料的味道，确实美味。“很好吃。”他点头。

“是吧！”林薇眼睛弯起来，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满足。她又夹起一片牛舌，“这个要快，变色就能吃，不然就老了。”她烤好，再次自然而然地先夹给吴迪。

这种细微的照顾，让吴迪心里泛起暖意。他也拿起夹子，将烤好的口蘑放到她盘里：“这个汁多，小心烫。”

“谢谢！”林薇笑起来，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哇，鲜掉眉毛！”

一顿烤肉，就在这样你帮我夹一筷，我帮你翻一片的默契中进行。偶尔手指在递送食物时轻微碰触，又迅速分开，留下一点点心照不宣的微澜。他们聊着天，从烤肉的技巧聊到最近看的电影，再到公司里又有什么新的趣闻，笑声不断。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但店内的冷气很足，气氛更是温热融洽。

吃完饭，林薇抢着买了单，态度坚决，吴迪只好作罢。下午的安排是林薇定的，一家评价不错的KtV。

与烤肉店的热闹喧嚣不同，KtV的包间是一个私密的、光影摇曳的小世界。炫目的灯球在天花板上旋转，将五彩的光斑投在墙壁和沙发上。林薇显然是麦霸，一进去就熟门熟路地点了好几首时下流行的情歌。

前奏响起，她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放大，带着一点平时说话没有的磁性，偶尔还俏皮地跟着节奏晃动身体。她唱歌不算特别专业，但感情充沛，表情丰富，目光时不时会落到吴迪身上，带着笑意。

吴迪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当个最忠实的听众，在她唱到高音或精彩处时，用力鼓掌。桌上的果盘和小吃渐渐减少，饮料杯里的冰块慢慢融化。

“你别光听啊！”林薇唱完一首，气息微喘，把另一只话筒塞到他手里，“来都来了，必须唱一首！快点！”

吴迪连忙推拒：“我……我真不会唱，五音不全。”

“我不信！”林薇坐到他旁边，距离拉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刚才的烤肉烟火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是朋友就唱一首！随便唱，又没人笑话你。”

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和鼓励。

推辞不过，吴迪只好硬着头皮，在点歌台上翻了半天，最后选了一首旋律简单、传唱度极高的老歌。前奏响起时，他手心都有些冒汗。林薇则兴奋地坐直了身体，拿起另一个话筒，准备帮他合唱副歌部分。

他的声音起初有些紧，有些低沉，甚至偶尔会跑调。林薇并没有打断，只是笑着看着他，用口型无声地跟着唱，在他找不到调的时候，自然地用自己的声音带一下。她的声音清亮，巧妙地包裹、牵引着他有些笨拙的声线。渐渐地，吴迪放松下来，声音也放开了一些。到副歌部分，两人一起唱出来，虽然算不上多好听，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一首歌毕，吴迪如释重负，耳朵尖有点红。林薇却用力鼓掌：“唱得挺好的嘛！这不是会唱吗？再来一首！”

“不了不了，”吴迪连忙放下话筒，端起饮料喝了一大口，“过把瘾就行了。”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林薇的主场，偶尔她会强行把话筒塞给吴迪，让他唱几句和声，或者在他实在不肯接的时候，就干脆坐到他旁边，把话筒举到两人中间，逼着他一起哼唱。狭小的沙发空间，因为她的靠近而显得有些拥挤。她的发梢偶尔会蹭到他的手臂，歌声和笑声混合着音响的震动，几乎要穿透他的胸腔。

唱到一首轻快的情歌时，屏幕上的mV画面唯美，歌词甜蜜。林薇跟着旋律轻轻摇摆，转头看向吴迪，眼睛里映着屏幕流转的光彩，嘴角噙着笑。吴迪也看着她，那一刻，包间里喧嚣的音乐仿佛突然被调低了音量，某种无声的、粘稠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他几乎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能数清她笑时嘴角漾起的细小弧度。

就差一点。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动作。

但那临门的一脚，最终谁也没有踢出。音乐切换到了下一首，林薇笑着转回头，继续跟着唱，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凝滞只是吴迪的错觉。只是，她耳根处似乎也染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薄红。

从KtV出来，已是傍晚。夕阳给城市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谁也没有急着提议回家。

“下次，”林薇晃着手里的小粉伞，伞尖轻轻点着地面，侧头看他，眼里还残留着刚才欢闹的余韵，“我带你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冰粉儿，就在这附近。”

“好。”吴迪点头，晚风拂过，带来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夏日傍晚特有的、慵懒的味道。

他们像一对最寻常不过的情侣，漫步在假日的人潮里。中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衣袖偶尔会摩擦到一起，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在夕阳下仿佛透明，包裹着里面怦然跳动、呼之欲出的秘密。蝉鸣在路旁的梧桐树上响起，一声接一声，叫嚣着夏日独有的、躁动而甜蜜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