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营地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唯有伤者压抑的呻吟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血腥与腐臭混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更添几分恐怖。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疑、或审视、或忌惮,都胶着在那倚树而立的绯衣少女身上。她脸色苍白如纸,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睫毛上甚至沾染了些许因方才精神冲击而沁出的生理性泪珠,看上去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凋零。
然而,经历了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两次异状,再无人敢将她视为纯粹的累赘或可随意拿捏的弱女。
崔珏收剑归鞘,动作流畅而冷漠,仿佛刚才斩杀尸傀、惊退强敌只是随手拂去衣上尘埃。他缓步走回,目光如两道冰锥,再次落在沈月儿身上,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你,刚才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宗师级的威压,直接压向沈月儿。
沈月儿心脏猛地一缩,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她抬起泫然欲泣的眼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与后怕:“民女…民女不知…方才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一般…然后…然后不知怎么,就胡乱撒了些防身的药粉…许是…许是凑巧蒙中了?”她将一切归咎于巧合与惊吓下的本能反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凑巧?”碧痕仙子尖声打断,蛇头杖指向地上那具脖颈几乎被斩断的怪物尸体,“那尸傀悍不畏死,寻常刀剑难伤,老身的碧磷蛊和墨老的岩突术都未能立刻制住,你一点防身药粉就能让它停滞片刻?沈月儿,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她步步紧逼,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还有那精神冲击!便是老身也需运功抵挡,你一个区区武师初阶,如何能安然无恙?莫非…你与那幽冥宗余孽,本就是一伙的?!或者,你身上藏着什么克制幽冥之力的宝贝?”最后一句,已是**裸的贪婪与试探。
墨攻虽未说话,但那双锐利的鹰目也紧紧盯着沈月儿,手中的铁杖无意识地摩挲着,显然也在等待她的解释。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沈月儿肩头。她知道,一个回答不慎,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她眼中瞬间盈满了真实的水光,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承受不住这接连的惊吓与指责,带着哭腔道:“仙子…您怎能如此血口喷人?民女若是幽冥宗的人,方才为何不与他们里应外合?民女只是…只是体质特殊些,自幼精神便比常人强韧些许,方才那般冲击,民女也险些昏死过去,如今脑中还嗡嗡作响…”她扶着额头,一副痛苦不堪、摇摇欲坠的模样。
“至于那药粉…”她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是民女自己胡乱调配的,里面加了些烈性的麻痹草药,本是想遇到野兽时碰碰运气…许是那怪物…那尸傀的口腔内部较为脆弱?或是凑巧激发了药性?民女实在不知啊…”她将一切都推向未知和巧合,充分利用了自己“无知民女”的伪装。
“够了。”崔珏突然开口,打断了碧痕的进一步逼问。他冷冷地扫了碧痕一眼,“王爷要的是活人,是能找到源晶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无端的猜疑和内耗,只会耽误王爷的大事。”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碧痕仙子虽面色不虞,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再公然反驳这位宗师高手。
崔珏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月儿身上,深邃难测:“你的体质特殊,精神强韧,或许正是你能徒手持握源晶而无恙的原因。此事,我会如实禀报王爷。”他这话看似为沈月儿解围,实则将她更深地绑在了奕王的战车上,也暗示奕王早已对她的特殊性有所猜测。
“多谢崔大人明鉴。”沈月儿连忙低头,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收拾营地,救治伤员,加强警戒。”崔珏不再多言,下令道,“墨先生,检查一下那根骨杖。”
墨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柄镶嵌着破裂黑色晶体的白骨杖拔起。他仔细端详着那裂纹遍布的晶体,又用手指沾了点逸散的黑气嗅了嗅,眉头紧锁:“确是幽冥之力无疑,但极其狂暴驳杂,更像是强行催谷的残次品。那余孽自身恐怕也已被这力量侵蚀得油尽灯枯,方才崔大人一击,已重创其根本。”
“残次品…”崔珏若有所思,“看来真正的幽冥源晶矿脉,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继续前进,务必找到那处山谷。”
经过这番变故,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和诡异。护卫们处理同伴的尸体和伤员时,面色沉痛而惊惧,看向沈月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与疏离。碧痕仙子及其弟子远远待在一边,低声用苗语交谈着,时不时投来阴冷的一瞥。墨攻则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是更加专注地研究沿途的地质情况。
沈月儿乐得清静,依旧扮演着受惊过度的角色,默默跟随。但她内心的警惕已提到了最高。经此一事,她彻底成为了队伍中的焦点和潜在靶子。崔珏的“保护”更像是看守,碧痕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墨攻也绝非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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