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沐婉晴的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上中下三策,如同三条通往不同未来的路径,在她心中激起波澜。
女帝等待着苏晨的抉择,如同等待一位军师为迷途的统帅指明方向。
然而。
苏晨的回答,却如同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没有选择!
没有倾向!
只有……全盘否定!
“陛下。”
苏晨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清醒,瞬间冻结了女帝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光亮。
“这三策……”
苏晨缓缓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我都不倾向。”
“为何?”女帝脱口而出,凤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被否定的不悦。
这三策,尤其是中策,在她看来已是解燃眉之急的良方。
苏晨的目光扫过御书房悬挂的巨大舆图,最终落在那片代表江南的、富庶而色彩斑斓的区域,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因为……太慢。时间太长。风险……太大”
“更因为……”
苏晨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敲击。
“这三策的根基,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崩塌的谎言之上。”
“那就是——”
“江南……还算太平!”
“朝廷还能勉强维持运转。”
“后方还算稳固。”
女帝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戳中了最深的隐忧。
苏晨毫不留情地继续剖析,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割开那层虚幻的表象:
“突厥之患,看似凶险,实则在我看来十分易解。”
“草原之狼,所求不过温饱。其势虽猛,其根却浅?只要策略得当,或耗、或抚、或灭,皆有法可循。”
“但江南不一样”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舆图上那片锦绣之地,指尖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江南。才是那深不见底的巨大泥潭。”
“五大世家,盘踞了五百年根深蒂,如同跗骨之蛆。早已将整个江南的筋骨血脉、钱粮命脉、漕运通道、乃至地方官府,渗透得如同筛子。”
“一旦朝廷主力北调,一旦雁门关战事吃紧,一旦朝廷露出丝毫疲态。”
苏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森寒刺骨:
“陛下!您以为江南五大世家会袖手旁观?”
“会老老实实看着朝廷去解决突厥?”
“不!”
“他们只会落井下石。”
“只会……趁你病!要你命!”
“断粮!断盐!阻漕运!煽动民变!甚至……勾结外敌!”
“他们巴不得朝廷在突厥战场上流干最后一滴血,巴不得雁门关失守,巴不得北境糜烂。”
“因为只有这样”
“他们才能彻底摆脱朝廷的掣肘,才能真正成为这江南的无冕之王。”
“到那时……”
苏晨直视着女帝骤然变得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心:
“陛下!您觉得您那三策还有实施的可能吗?”
“一个后院起火、粮道断绝、腹背受敌的朝廷拿什么去跟突厥耗?拿什么去犁庭扫穴?”
女帝沐婉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苏晨描绘的场景,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
江南五大世家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苏晨的质问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犀利,直指帝国最虚弱的根基:
“其二!”
“钱!粮!兵!”
“陛下!”
“您告诉我!”
“现在此刻。”
“您能动用的……真正忠于您、听您号令、能拉上战场、能打硬仗的……精锐之师!有多少?”
“十万?二十万?还是连玉门关那十五万都快饿肚子的边军都算上的份上”
“江南的兵您调得动吗?”
“江北三家的兵……他们能出多少?敢出多少?”
“京营禁军有多少是吃空饷的?有多少是勋贵子弟充数的?有多少是江南世家安插的耳目?”
“没钱!没粮!”
“在我苏晨看来……”
“就等于双手空空,赤手空拳。”
“拿什么去打仗?”
“其三!”
“朝堂!”
“陛下!”
“您告诉我,这满朝朱紫、三省六部、内阁九卿有多少是真正忠于您?忠于大周?”
“又有多少是江南五大世家的门生故吏?姻亲朋党?”
“您的计策一旦开始实施!”
“调兵!遣将!筹粮!转运!封锁边市!深入草原……”
“哪一步能绕开这庞大的官僚体系?”
“哪一步……能躲开江南世家的耳目?”
“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您成功吗?”
“他们不会下绊子?不会拖延?不会阳奉阴违?不会暗中向突厥通风报信?”
“江南……袖手旁观已是奢望,落井下石……才是必然!”
“甚至……”
苏晨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暗中资助突厥,让其成为插向朝廷心脏的另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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