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只有王崇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王崇山那空洞的目光,才缓缓移向地上另一件东西。
那封被钱燕后知后觉掏出来、说是苏晨给他的信。
油纸包裹,平平无奇。
王崇山伸出颤抖的手,如同拾起千斤重担,将那封信捡了起来。
油纸粗糙的触感,让王崇山指尖一阵刺痛。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猛地撕开了封口。
一张折叠的、略显粗糙的纸张滑落出来。颤抖着展开。
一行行……龙飞凤舞。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字迹,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入他的眼帘:
“哈喽,王家主,久仰大名啊。”
王崇山瞳孔骤然收缩,这轻佻的开场白。这该死的语气。
“我呢,谢谢你提供的情报。谢、陆两家那三万精兵……啧啧,玩完了。死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一个没剩。”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崇山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直刺灵魂的羞辱,王崇山仿佛能看到苏晨那张带着嘲讽笑意的脸,在信纸后面晃动。
“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放心,我苏晨说话算话。只要你从背后给柳文渊、顾千帆那俩老狗捅一刀。我保证,放过你留在江南的几个儿女,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你也别管我能不能做到灭掉你们五大世家。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王家在我手里,捏扁搓圆随我心意。”
王崇山只觉得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
苏晨。这个恶魔。他不仅捏造了通敌的证据,现在还用他留在江南的骨肉血脉来威胁他。
逼迫他亲手葬送整个江南联盟,成为千古罪人。
“如果你做不到捅一刀……”信纸上的字迹仿佛在跳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那就带着你的兵赶紧滚蛋,跑路,别在南岸碍我的眼,如何?哈哈!”
落款是:“苏晨留”。
“噗”
王崇山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殷红的血点溅在信纸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花朵。
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
猜到了,苏晨把王崇山所有的反应都猜到了,知道王崇山不敢捅刀子,知道他只能跑。
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滚回江南。
“哈……哈哈……哈哈哈……”王崇山发出一阵凄厉而绝望的惨笑,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啼哭。
在死寂的帅帐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王崇山像是一个被彻底戳破的气球,所有的精气神瞬间泄了个干净,整个人瘫软下去,如同一滩烂泥。
“家主。”帐内亲兵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
王崇山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般推开亲兵。
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帐内那些惊疑不定、惶恐不安的面孔。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深的疲惫:
“拔营……回家。”
“……”亲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拔营?回家?现在?汉阳门大战正酣!柳文渊、顾千帆还在督战,他们王家就这么……跑了?
“都聋了吗?”王崇山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不想死就立刻,马上,给老子拔营。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谁敢拖延军法从事!!!”
那最后一声咆哮,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疯狂。
亲兵们浑身一颤,再不敢有丝毫犹豫。
“是,家主!”众人齐声应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慌忙冲出帅帐,去传达这石破天惊的命令。
南岸,楼船之上。
血阳西斜,将江面染成一片凄艳的暗红。柳文渊和顾千帆并肩站在船头,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汉阳门渡口方向,那惨烈的厮杀声、爆炸声、哀嚎声……
依旧如同闷雷般滚滚传来,但两人眼中,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和越来越浓的绝望。
进攻已经持续了太久,投入的兵力如同泥牛入海。
滩涂上尸骸堆积如山,船只……损毁近半。
可那该死的汉阳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更让他们心胆俱裂的是陆丰毅和谢镇舱……那三万奇兵如同人间蒸发。
杳无音讯,连一丝水花都没溅起来。
“完了……”顾千帆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陆丰毅他们怕是栽了……”
柳文渊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船舷。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正在被无情的现实一点点碾碎。
汉阳门久攻不下,奇兵音讯全无,这仗还怎么打?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亲兵队长如同旋风般冲上船楼,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他冲到柳文渊身边,也顾不上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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