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渊和顾千帆一块儿走出来,俩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比天上那连颗星星都没有的夜幕还阴沉。
身后,王崇山那句冰碴子一样的“送客”,好像还在耳朵边上嗡嗡响,扎得人心口窝又憋屈又气得慌。
“柳兄,”顾千帆猛地站住脚,一把抓住柳文渊的胳膊,手指头捏得死紧,都在发抖。
顾千帆声音压着火,可那火苗子快压不住了,还带着点慌:“他,王崇山这老狗。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叫我们……吐出来?!他算老几?”
柳文渊没立刻吭声。
他杵在那儿,眼睛越过黑漆漆的江面,死死盯着对岸汉阳门渡口那几簇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火光在风里摇摇晃晃,像鬼火,更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狼狈。
王崇山刚才在帐子里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耍无赖又透着一股狠劲的样子,跟刻在他脑子里似的。
柳文渊本来盘算得好好的,用“打下江北大家分”的大饼,加上“五姓一家亲”的大道理。
准能把刚栽了大跟头,家底都快赔光的王崇山拿捏住,让他乖乖再当一回冲在前面的炮灰。
可柳文渊做梦都没想到,王崇山这老小子,直接掀了桌子。
不仅不上套,反而倒打一耙,要他们把刚吞下去的肥肉再吐出来。
“吐出来?”柳文渊终于开口了,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一股子自嘲的冷气儿,“顾兄,你……你乐意吐吗?”
“我……”顾千帆一下子卡壳了,脸上的肉直抽抽。
乐意?乐意个屁。
那盐场、码头、商路份额、三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那是他顾家的兵和船换来的。
那是他们刚刚从王崇山身上硬生生撕下来的肉,是他们顾家和柳家、陆家、谢家用来补窟窿、甚至发大财的命根子。
为了抢这些,他们连脸皮都撕破了,就差真刀真枪干架了。
现在要吐回去?那不是前面全白忙活了?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
他顾千帆丢不起这人。更舍不得这到嘴的肥鸭子飞了。
“可是……柳兄,”顾千帆的声音又急又有点没底,“现在咋办?王崇山这老狗死活不下坑。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们……我们总不能真按他说的,把到嘴的肉吐回去吧?那……那我们不是白折腾一场?还把他得罪得死死的!”
顾千帆气得一拳砸在旁边拴马的木桩子上,“咔嚓”一声,木屑乱飞:“难道……难道真得从咱们两家……挑人去填那片烂泥滩?去硬挡宋青山那帮铁甲骑兵?”
想到那黑压压的铁骑洪流碾碎一切的场面,顾千帆后脊梁就发凉。
那得填进去多少人命?柳家、顾家的精锐家兵,可不是王崇山那些能随便丢掉的杂兵。
柳文渊的目光还是死死盯在对岸那点灯火上,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
王崇山这一手,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搅黄了。
没有王家那帮残兵去当肉盾,消耗宋青山的铁骑,试探苏晨到底还藏着什么后手。
光靠他们两家硬啃汉阳门……这风险太大了,搞不好就得崩掉满口牙。
“谢家、陆家的兵……”柳文渊像是自言自语,“还在江陵渡口、西津渡口那边拖着江北的兵……不能动啊……”
“最多最多调出三万兵过来,调还是不调”。
那是他们手里最后一点能牵制江北其他地方的棋子,要是全调过来。
其他地方江北的援军就能畅通无阻地全涌到汉阳门,到那时候,他们就真的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江南的兵,养优惯了。不是江北的兵能比的。只能靠人数堆起来牵制。
“机会……就这一次了……”柳文渊的声音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女帝和苏晨就在汉阳门,他们死伤惨重,累得够呛。宋青山的铁骑再猛,那也是肉长的,也会累。”
“苏晨那些会炸的鬼玩意儿,再厉害,肯定也快用光了,这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好机会。”
柳文渊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顾千帆。
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疯狂:“要是错过了这次,等江北后方的援兵到了,等襄阳那个造炸弹的工坊日夜不停地又造出一堆来,等苏晨缓过劲儿来……我们还有机会吗?”
“到时候,就不是我们打不打汉阳门的问题了,是苏晨会不会带着他的铁骑和炸弹,直接打过长江来,把我们江南踩平了。”
顾千帆看着柳文渊说道“我们就不能学苏晨一样?比如划江而治。”
“划江而治?”柳文渊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嘲笑,满是讽刺,“那就是个白日梦,女帝和苏晨,绝对容不下江南自己单干。突厥人……”
柳文渊停了一下,眼神更阴了,“那帮草原上的狼崽子,他们南下是来趁火打劫、分肉吃的。不会来帮我们守家业的。要是我们拿不下汉阳门,抓不住女帝,”
“突厥人凭什么替我们挡着江北的大军?等江北那边缓过气,磨好刀枪,一旦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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