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天琪在临时充作指挥部的府衙前,看到谷一虎洋洋得意地带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回来。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车上满载着沉甸甸的箱笼,后面还跟着一串垂头丧气的俘虏时,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谷一虎这夯货,不会真把襄王府给抄家了吧?
等谷一虎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将前因后果,从朱常澄如何忘恩负义,刚脱险就摆世子架子劈头盖脸申斥,到他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灵机一动让将士化装成流寇杀了个回马枪。
再到如何“晓以利害”,让襄王府“心甘情愿”把府中金银粮草尽数献出,末了还不忘吹嘘自己“没伤一人,只取财货”。
听完,饶是周天琪素来沉稳谨慎,也不由得心头火起,一股无名业火直冲顶门。
他难得地爆了粗口,脸色铁青道:
“这些朱家的王爷宗室,脑子里装的难道都是大粪不成!”
“我等拼死血战,保全了襄王全家的性命和富贵,他们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敢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昏聩愚蠢、凉薄无情之辈,活该被抢!抄了就抄了!
正好,这批钱粮于我宣府大业乃是雪中送炭,能帮侯爷解多少燃眉之急!”
谷一虎见周天琪非但没责怪,反而支持,更是眉飞色舞。
当他随后听说张献忠竟然死得如此憋屈滑稽,被自己的亲兵砍了脑袋邀功,也是咧开大嘴,啧啧说道:
“好家伙!这献贼也算横行天下的狠角色,到头来竟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笑死个人!”
……
接下来的几天,卢家军彻底肃清了襄阳城内的漏网流寇,恢复了基本秩序。
由于襄阳府衙上下的官员几乎被白文选屠杀殆尽,城中行政陷入真空,周天琪便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一切政务。
他将在洛阳实践过的那一套模式全盘搬了过来,而且由于没了地方官府的掣肘,推行得更加顺畅。
他们不仅在城外设立大型流民登记安置点,甚至在城内各主要街口也设置了报名处,大肆宣传前往宣府、漠南垦荒的优惠政策。
原本,襄阳一带地处江汉平原,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相比饱经战火、赤地千里的河南,情况要好上不少。
此时湖广北部虽然也受战乱波及,但尚未像中原那样彻底糜烂,百姓虽也承受着沉重的赋税和衙役的盘剥,但至少还能勉强维持生计,社会结构尚未完全崩溃。
然而,张献忠这次突如其来的破城,虽然时间短暂,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这层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
流寇入城后的烧杀劫掠,尤其是白文选血洗府衙的暴行,以及城中一度失控的混乱,给襄阳百姓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创伤。
那种官府无力保护、生命财产随时可能被剥夺的巨大不安全感,如同瘟疫般在民间蔓延。
有些人家破人亡,更多人对朝廷和地方官府彻底失望。
因此,当卢家军这套组织严密、承诺优厚且展现出强大保护能力的迁移方案出现时,立刻引发了巨大的反响。
不仅仅是城外的流民,就连城内许多有恒产、却对未来充满恐惧的匠户、小商人乃至一些自耕农,都开始心动。
毕竟,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流寇如蝗,官军疲弊,今日襄阳有幸,得宣府边军及时来援,才免遭屠城之祸。
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乱兵围城时,还能有这样的援军从天而降?
与眼前这朝不保夕的危局相比,远赴塞外虽然前途未知,但至少安全和土地是实实在在的承诺。
前往登记询问的人络绎不绝,形成了一股比在洛阳时更为汹涌的北上潮流。
由于襄阳本地官僚体系缺失,无人能够阻挠,周天琪等人行事几乎毫无阻碍,推广政策、登记人口、组织迁移,一切都在高效地进行。
而襄王府经此一劫,元气大伤,浮财又被谷一虎搬空大半。
此刻,襄王正忙着向朝廷写奏章告御状,哭诉自己的损失和宣府军的“罪行”,更是不可能再来找麻烦。
……
就在周天琪、谷一虎二人在襄阳搅动风云,恨不得将襄阳乃至周边地区的财货与人口都打包运往宣府之际。
督师辅臣、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杨嗣昌,终于率领着他的督师行辕抵达了襄阳城下。
那日,孙可望、白文选带着从襄阳逃出的一千多老营残兵,不久后与冯双礼、马元利收拢的数千溃散步兵会合。
众人惊魂未定,立刻派出多路探马,冒险靠近襄阳打探张献忠的下落。
然而,第二天探子们就如丧考妣地回报了那个让他们绝望的消息。
八大王已然身死,连首级都被高悬在襄阳城头示众!
“什么?”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心头,营中瞬间爆发出一片撕心裂肺的悲声。
孙可望更是双目赤红,猛地捶胸顿足,悲愤交加之下几乎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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