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李自成麾下号称二十万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抵达了洛阳东门,建春门之外。
这支闯军实际人数约在十五六万之间,虽然,其中绝大多数是面色饥馑、衣衫褴褛,被滚滚洪流挟裹而来的饥民。
然而,其核心战力却也不容小觑。
约五千骑兵组成的老营,这是李自成真正的命根子。
其中许多人是追随他自潼关南原惨败后突出重围、隐伏商洛山的百战余生之辈,对他忠心不二。
老营享有着最好的待遇,优先分配缴获的甲胄、马匹、精良武器,伙食供给也远优于他人,甚至能有些许酒肉。
只要这部分核心力量尚在,即便遭遇败绩,李自成也能迅速远遁。
在明末这混乱的世道里,凭借其“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很快又能裹挟起大批流民,重整旗鼓。
另外就是约三万余战兵,他们组成了内营。
这部分人由投降的明军、流民中挑选出的精壮以及收编的各路山寨杆子组成。
他们配备着各类武器,拥有基本的战斗训练和一定的战斗力。
他们的待遇虽不及老营,但能保证基本的口粮,并有希望在破城后参与分配次一等的财物,这也是他们为李自成卖命的主要动力。
剩下的约十万左右的饥民,统统被划分为外营。
他们或是被灾荒和闯军声势吸引而来,或被强行裹挟的普通百姓,拖家带口、男女老幼都有,大多没有正经武器,很多仅拿着竹竿木棍等武器。
他们的待遇最差,往往处于半饥饿状态,主要作用是壮大声势、搬运物资、填充壕沟。
还有就是在攻城或和官军野战的时候,被驱赶在前,消耗守城方的箭矢滚木。
李自成用以激励他们的,是“均田免粮”的远景和破城后“放任取掠”的承诺。
尽管李岩、牛金星等人归附后,屡屡劝说李自成约束部众、整肃军纪,要“收民心以图天下”,不能再耽于流寇习气。
但崇祯十四年前后,闯军根基未稳,大多人本就出身流民饥民,对“劫掠”的执念依旧根深蒂固。
“放任取掠”的旧规虽有收敛,却并未彻底根除,攻城略地后,私下抢掠的情况仍一定程度存在,
除此之外,大军之中还混杂着许多闻风来投的河南本地小股流寇,诸如“瓦罐子”、“一斗谷”、“小袁营”等部。
他们各自带着数百到数千不等的部众,此刻都依附于李自成,以期在攻破洛阳这富庶之地后分一杯羹。
闯军在离城不足五里处停下。
李自成策马立于阵前,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座巍峨的中原巨邑、福王藩封之地。
崇祯八年的时候,李自成跟着那时的闯王高迎祥,率领数万人从陕西进入河南,一路接连攻克偃师、巩县、嵩县、临汝等多地后,曾全力攻打洛阳城。
不过当时洛阳城池坚固,城中军民齐心协力坚守,高迎祥久攻不下。
加之后续明军大队人马赶来支援,高迎祥的无奈之下只能仓促退逃,并未成功攻克洛阳城。
第二年,高迎祥就在陕西黑水峪大败,被时任陕西巡抚的孙传庭率军擒获,押赴京师凌迟处死。
想到这段往事,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以及城楼上依稀可见的守军旌旗,李自成心中百感交集。
从商洛山中的困顿,到如今再次兵临洛阳。
此刻麾下人马浩荡,一种“大业可期”的豪情油然而生,瞬间冲淡了昨日郝摇旗兵败所带来的那一丝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能嗅到城中财富与权力的气息。
……
与此同时,洛阳建春门城楼之上,李仙风带领着王胤昌、王绍禹、知府、知县等一众文武官员,也在打量着闯军。
虽然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远方原野上那如同乌云般铺天盖地、旌旗招展、人马喧嚣的景象。
依然让这些洛阳官员们一个个面色发白,倒抽凉气,窃窃私语中充满了惊惶与不安。
不由自主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人群中最为淡定的两人。
周天琪与谷一虎的神色平静,谷一虎甚至双手抱胸,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远方的闯军人马。
李仙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身旁气定神闲的周天琪与谷一虎道:
“二位将军,昨日虽获小胜,然闯逆势大,漫山遍野而来,依本抚之见,还是据城坚守,待贼兵久攻疲惫,锐气尽失之后,再行出击方为上策啊……”
他今日这般说辞,实是因昨日谷一虎押着三千俘虏凯旋后,虽令洛阳文武大喜过望。
但谷一虎随后对周天琪说的那句话,却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当时谷一虎轻描淡写地道:
“周大人,我观闯逆,与数年前相比并无长进,纵有百万之众,依旧是乌合之众。若其倾巢而来,正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省得日后麻烦。”
周天琪闻言,不但没有制止这等狂妄之言,还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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