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七,漠南草原深处,科尔沁部西南的一处重要牧场,乌力吉苏木。
这在蒙古语中意为福佑的湖泊,形容此地水草丰美,宜于放牧。
时近黄昏,橘红色的夕阳将天边云彩染得一片绚烂,也给无垠的草场铺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晖。
十几个半大的蒙古少年,正懒洋洋地驱赶着数百头牛羊往回走。
再过几年,他们都将是部落的勇士,如今却只能做着牧羊的活计。
“阿亥(阿爸)和阿吉恩(大哥)跟着台吉去打汉狗了,都去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少年用套马杆拨弄着草叶,语气有些沉闷。
另一个稍大些的,名叫巴雅尔的少年吐掉嘴里的草根,故作老成地说:
“急什么?有大清的岳托大将军在,还有我们科尔沁数万勇士,那些只会躲在城墙后面的汉狗,肯定被打得屁滚尿流了!”
他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道:
“等阿爸他们打赢了回来,肯定能分到很多战利品,汉人的布匹、铁锅,说不定还有漂亮的娘们儿!哈哈!”
旁边一个瘦小的孩子却低声嘟囔:
“可我额吉说,家里的盐快吃完了,以前还能用皮子跟南边来的商人换,现在好久都没看到商队了……
而且,我有点想我阿亥了。”
巴雅尔用力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胆小鬼!等打赢了,什么都会有的!台吉说了,要把汉狗赶回长城里面,夺回我们的草场!
到时候,你想换多少盐都行!”
这些草原少年们的对话,充满了对战争的想象和对未来的期盼,却不知战争的残酷,正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降临。
牛羊慢悠悠地汇入营地附近的畜群。
营地里,炊烟袅袅,绝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孩童。
他们看到归来的羊群和少年,脸上露出些许宽慰,但眉宇间的忧虑却挥之不去。
一个老妇人一边搅动着奶桶,一边对旁边的人哀叹:
“长生天保佑,让我们的勇士快点打赢吧。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以前虽然也要给台吉交贡,但至少能安稳放牧,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那些汉人打过来……”
“放心吧,额吉,”一个中年妇女安慰道:
“有岳托大将军在,汉狗不敢来的。等咱们的男人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地平线上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密集的马蹄声,起初如同闷雷,转眼间就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奔雷!
“马蹄声!好多马!”
巴雅尔第一个警觉起来,他踮起脚尖望去。
只见夕阳的余晖中,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没有任何旗帜,没有任何预警,就那么突兀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营地狂飙而来!
他们的速度极快,马蹄践踏大地,卷起漫天烟尘。
“敌袭—!是敌袭!”
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凄厉的预警声、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牛羊受惊的嘶鸣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前一刻黄昏的宁静。
留守营地的百夫长试图组织起几十个还能拿得动武器的半大少年和老人,拿起弓箭、弯刀,准备抵抗。
他们原本以为来袭的会是汉人,但当那支骑兵冲近,借着落日的余晖,他们惊恐地发现,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发出野狼般嗥叫、面容狰狞、挥舞着弯刀的骑士,分明是和他们一样的蒙古人!
只是他们的装束和武器统一,他们眼神中的仇恨和杀意如同实质一般毫不掩饰!
“是……是察哈尔人!是诺尔布那群丧家之犬!”
百夫长认出了对方,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抵抗是徒劳的!
诺尔布亲自率领的千名复仇心切的察哈尔骑兵,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瞬间就冲垮了营地外围脆弱的防线。
紧随其后的,是赵德海麾下五百名以凶悍着称的敢死营蒙古战士,他们如同地狱来的使者,沉默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屠杀,开始了!
没有劝降,没有任何怜悯。
察哈尔人刚换装的精钢马刀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带走一颗颗惊恐的头颅。
长矛轻易地刺穿单薄的皮袍,将试图保护孩子的母亲钉在地上。
弓箭如同飞蝗,精准地射杀每一个奔跑的身影。
鲜血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帐篷,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杀光科尔沁的杂种!”
“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让奇塔特也尝尝痛失亲族的滋味!”
察哈尔战士们一边疯狂地砍杀,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积压了数年的血仇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们不仅杀人,还刻意制造恐怖,将尸体堆叠起来,用长矛挑起孩童的尸身……
那些之前还在憧憬父兄胜利归来的少年们,此刻如同受惊的羔羊,在血与火中奔逃,然后被无情的铁蹄踏碎,被锋利的弯刀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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