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勋一行,先被引至入口处一个临时搭建的凉棚下。
几名同样蒙着面罩、眼神冷静的文书开始详细登记每个人的信息,如姓名、官职、从哪里来、途经何处。
随后,一名看起来像是医官的人,戴着厚厚的布手套,开始逐一询问并快速检查每个人是否有发热等症状。
医官检查了他们的脖颈,看有否淋巴结肿大等迹象。
通过初步筛选后,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的空地。
在这里有很多盛满水,看上去似乎是醋和各种草药混合的大木桶。
士兵命令所有人,包括杜勋和金铉、成德这样的文官,脱下外袍,放入旁边一个冒着滚滚蒸汽的大木箱中进行熏蒸。
随后,用浸泡了药液的粗布巾,要求他们擦拭脸、手等裸露部位。
最后连他们携带的行李、马匹、车架都被用同样的药水仔细喷洒了一遍。
杜勋看着自己精美的绯色獬豸补子袍,被扔进那冒气的箱子,心疼得直咧嘴,却敢怒不敢言。
完成消毒后,他们被带入营寨内部,这里边用高大的木栅栏清晰地划分出数个巨大的区域。
因他们出示了关防文书,表明了钦差身份,所以被引到了一处条件相对优越的隔离区。
这里是几排独立的、搭建得较为牢固的帐篷,内有简单的床铺、桌椅,甚至每天有固定的热水供应。
比起普通流民和士兵居住的大通铺帐篷,条件确实好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帐篷门口仍有士兵看守,杜勋他们被告知必须在此隔离观察,十日后一切正常,才可进入宣府。
在这期间不得随意出入帐篷,饮食会有人送来。
隔离期间,每天早晚各有一次,会有蒙面医官前来巡查,再次询问身体状况,测量体温。
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只有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命令声。
住进这虽然“优待”却形同软禁的帐篷,杜勋是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一旦士兵离开,他便忍不住在帐篷里压低声音骂骂咧咧: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卢方舟竟敢如此对待朝廷钦差!这混账东西,跋扈至极!等咱家出去了,定要……定要……”
他“定要”了半天,也没想出能拿卢方舟怎么样,最终只能悻悻地坐下,唉声叹气。
与杜勋不同,同样被隔离的金铉和成德,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脸上却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神情。
金铉透过帐篷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井然有序、防护严密的景象,沉吟良久,才对成德低声道:
“玄升兄,你看此地规章严谨,法度森然,兵士令行禁止,防疫措施虽闻所未闻,却环环相扣,颇具章法。”
成德微微颔首,他性格刚直,但观察力敏锐:
“伯玉兄所言极是。你我皆知,中原瘟疫确有其事,流民涌动,京师亦严加防范。
然如宣府这般,于边界设立此等森严壁垒,不惜得罪钦差亦要严格执行……
这份魄力与远见,绝非寻常武将所能及。看来,这定北伯倒不全是传说中那般只知杀戮的武夫。”
在他们看来,卢方舟此举,虽然手段强硬,不近人情,但其目的显然是为了保护宣府境内的军民安全,防止瘟疫传入。
而且在此等恶劣的环境下,宣府并没有同京师一般,要把那些背井离乡、求一条活路的流民们拒之门外。
这也让他们对卢方舟的固有印象,产生了一丝转变,不由得生出几分刮目相看之感。
隔离的时光又枯燥而漫长,再加上对宣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金铉和成德等人就不像杜勋那般只是怨天尤人,而是主动与那些负责看守和送饭的、脸上依旧蒙着布巾的士兵攀谈起来。
这些卢家军的士兵,虽然纪律严明,口风颇紧,但见这几位朝廷派来的文官态度谦和,问的又多是关乎民生疾苦的防疫之事,倒也愿意透露一些已公开的消息。
随着士兵们只言片语的汇聚,一幅卢方舟不惜代价、铁腕防疫的宏大图景,渐渐在金铉和成德面前清晰起来,让他们心中的震惊一浪高过一浪。
原来,新年刚过,宣府巡抚衙门便在卢方舟的强力推动下,颁布了《宣府镇抗瘟疫令》。
按照这个命令,首先在宣府全域进行排查,发现有疑似症状者,立即强制隔离!
一个年轻的士兵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
“伯爷下了死命令,各州县、卫所、堡寨,连同下面的每一个村、每一条巷子,都由衙门吏员、军中抽调识字者以及本地里长保甲组成‘防疫队’,挨家挨户过筛子!”
这些人员手持年前统计人口时候登记的户籍账册,详细记录每户人口、健康状况。
一旦发现发热、寒战、淋巴结肿痛或咯血的疑似病人,不由分说,立即强行带走,送至城郊或远离人烟的指定“疫病营”集中隔离。
其家人和密切接触者,也需在原地居家隔离,由官府派发口粮,严禁出入,门口以石灰画圈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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