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那声音沉闷得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潭,震得我心头一颤。一个满头银丝、穿着洗得发白旧布衫的老太太,像一株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枯草,重重地跪在了我和杨鹏哥面前的水泥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求求你们!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们给我孙女做主啊——!”
“领导!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为我做主啊!” 她双手死死抓住杨鹏的裤腿,仿佛抓住最后的希望,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悲鸣,“我那苦命的孙女……她才十八岁啊!花一样的年纪……就被……就被那个畜生糟蹋了……还……还杀了啊!”
老太太的哭诉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们心上:
“是那个……那个姓张的领导的儿子!那个畜生啊!仗着他爹的势……无法无天!可怜我孙女……死不瞑目啊!”
“我去报案……六扇门的人……开始还敷衍……后来……后来直接把我赶出来!说证据不足!说……说我孙女是自愿的!放屁!天杀的放屁!”说她是自杀!
“我上访!去市里!去省里!材料递了无数份……石沉大海啊!每次都被踢皮球一样踢回来!最后……最后还警告我……说我再闹……就……就把我抓起来!”
“我走投无路了啊!听说……听说你们是新成立的青天部门……管大官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查查那个畜生!查查他那个包庇儿子的爹!给我孙女一个公道!给我这老婆子一条活路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鼓鼓囊囊的旧档案袋,双手高高捧起,如同捧着女儿的冤魂和毕生的希望,递向杨鹏:
“领导!证据……证据都在这里!我闺女的学生证……她……她出事那天穿的衣服碎片……上面……上面有血!还有……还有我偷偷录的……六扇门的人……他们说漏嘴的话……求求你们!看看吧!求求你们主持公道啊!”
老太太的哭诉撕心裂肺,字字血泪。那高举的、沾满泪痕和汗渍的档案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每一个尚有良知的人的眼睛!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路过的同事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或同情、或惊愕、或事不关己的复杂表情。
凄厉的哭喊撕裂了蝉鸣的聒噪,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她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浑浊的老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尘土,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泥泞的痕迹。她是从南安区来的,而我们这里是北安区管理处。南与北,一字之差,有时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杨鹏哥几乎是本能地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用力托住老太太的胳膊,声音带着急切的安抚:“老人家!快起来!地上烫!使不得,使不得!您有什么冤屈,慢慢说!”
老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杨鹏哥的衣袖,又一次泣不成声:“我的女子……我的乖孙女儿……她才十八岁啊!被南岸区那个领导家的畜生……给糟蹋了……还杀了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与痛。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南岸区跑遍了,六扇门、管理处……所有能找的地方都去了。换来的,是冰冷的“证据不足”,是更令人心寒的污蔑——“说我的孙女有精神病,是自杀!”老太太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泡得红肿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滔天的冤屈。
“她爹娘走得早,是我这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烫金的校徽在烈日下闪着光,却刺得人眼睛发酸。通知书上,几处深色的水渍晕开了墨迹——那是老人绝望的泪痕。
“您看……您看看……名牌大学啊!她熬出来了……她的好日子才刚要开始啊!璀璨……灿烂的明天啊!”老人用枯槁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通知书上孙女的名字,仿佛能触碰到那个鲜活的生命。“可那个天杀的王八蛋!他……他毁了这一切啊!我的囡囡没了……她读书还有什么用?考上大学还有什么用?!她连命都没了,却没人管!没人管啊——!”最后的嘶喊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只剩下悲恸欲绝的呜咽。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我的头顶!眼前老人绝望的面容,通知书上刺眼的泪痕,与记忆深处那些被欺凌、被践踏、被无视的灰暗画面瞬间重叠。我小学时蜷缩在角落的恐惧,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拳脚和嘲笑……胡帆说得对,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而此刻,我站在了这更大、更残酷的“社会”中,并且手中握着一点点名为“管理”的权力。
“老人家!”我一步跨上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布满老茧和泥土、冰冷而颤抖的手。那双手,曾无数次为孙女缝补衣裳、准备饭食,如今却只能抓住虚无的希望。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和决绝:“这个事儿,我们北安区管理处督察纠察部,管了!我是督察纠察部的王翼!您跟我来办公室,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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