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玄安 第53章 蓝色的誓言和冰冷的决绝

东安饭店那扇隔绝了血色真相的雕花木门，在王翼身后重重关上，也将他推入了一个冰冷而清醒的炼狱。他瘫坐在奥迪A8里，方向盘冰冷，指尖残留着门缝阴影里沾染的、并不存在的血腥气。胡帆那句用尽生命气力吐出的“干干净净地飞”，像淬毒的针，反复刺穿着他的心脏。一夜无眠，晨光熹微，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被谎言与牺牲浸透的荒原。

酒店门口，阳光刺眼。王翼强迫自己扬起嘴角，肌肉僵硬地拉扯出一个尽可能“正常”的笑容。他看着胡帆拖着那个装满“谢礼”的大箱子走出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沉重。帆哥努力挺直脊背，脸上挂着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试图驱散脸上的灰败。但那笑容像一层薄脆的琉璃，阳光一照，便透出底下深重的疲惫和病入膏肓的苍白。

“小翼！” 胡帆的声音努力拔高，却依旧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哥得滚蛋了！京城那摊子烂事，还等着哥去擦屁股呢！” 他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行李箱。

“帆哥！” 王翼大步上前，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闷痛。他伸出手，像无数次兄弟重逢或告别时那样，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向胡帆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王翼清晰地感觉到，拳头下的胸膛远不如记忆中厚实坚韧，甚至在那瞬间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震动！胡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眉头骤然紧蹙，一丝痛苦飞快掠过眼底，又被他强行压下去，用更夸张的笑容掩饰：“嚯！劲儿不小！想捶死你哥啊？”

王翼的心像被那拳头反噬般狠狠抽痛！他强撑着笑容，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连自己都觉得刺耳的轻快：“哪能啊！这不是舍不得您嘛！帆哥，下次……下次啥时候能见？” 他问出这句话，目光紧紧锁住胡帆的眼睛，仿佛想从那深潭中抓住一丝真实的倒影。

胡帆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与决绝。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揉揉王翼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转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依旧很大，却带着一种外强中干的虚浮感。

“下次？” 胡帆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促狭，“你小子，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等什么时候……嗯……等什么时候你鸟枪换炮，真买了辆像模像样的性能车，哥就抽空回来检阅检阅！或者……你开着来找哥！” 他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目光却带着一种深沉的期待，仿佛在交付一个遥远而美好的念想。

**性能车！**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王翼心中早已翻腾的惊涛骇浪！昨夜在门缝里听到的一切——帆哥对蓝色M4红内的执念，他用生命最后的力气描绘的、关于弟弟驾驶梦想跑车的想象——轰然回响！

“性能车？” 王翼的心脏狂跳，面上却努力维持着“被激励”的兴奋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服气”，“帆哥，你这话说的！瞧不起谁呢？不就是性能车吗？你等着！” 他故意昂起头，眼中闪烁着年轻人特有的“狂妄”光芒，“你朋友圈可说过，蓝色外观红色内饰的M4最帅！说我开上肯定拉风！这话我可截图了！到时候我要真开上了，你可别耍赖！”

胡帆看着王翼那“年少轻狂”的样子，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怀念、温暖、欣慰，还有那深不见底的、对生命流逝的眷恋和不甘……最终都化成一个异常明亮、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美好的画面：“臭小子！记性倒挺好！对！蓝色M4，红内！要最骚包、最炸裂的、最孤傲的那种！” 他用力点着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承诺，“哥等着！等你开着它，来给哥长长脸！记住颜色啊，埃斯托蓝配萨基尔橙！别整错了！”

“一言为定！” 王翼伸出拳头，声音斩钉截铁，眼神灼灼地盯着胡帆，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盟誓。

胡帆也伸出拳头，与王翼的拳头重重一碰！

“一言为定！”

路虎揽胜的引擎低沉地咆哮起来。胡帆摇下车窗，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王翼一眼。那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千言万语——嘱托、不舍、愧疚、解脱、以及那用谎言精心包裹的、最深沉的祝福。阳光落在他苍白却努力微笑的脸上，竟有一种近乎圣洁的脆弱光芒。

“走了！小翼！”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绷紧的弦即将断裂的前兆，“记住哥的话！好好干！保重！”

“保重！帆哥！” 王翼也用力挥手，脸上是灿烂到近乎灼眼的笑容，直到那辆承载着他兄长最后生命力的京A路虎，彻底消失在车流涌动的街角。

就在路虎拐弯消失的瞬间，王翼脸上所有的笑容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焰，瞬间凝固、剥落，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悲痛、愤怒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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