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光阴在工地的钢筋水泥与图纸预算间飞速流逝。在杨亮哥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下,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关于工程架构、利润分割、人员管理的养分。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术语和流程,如今已能熟练运用,杨亮哥也放心地将一些小型项目的管理权交到我手上。看着自己负责的楼栋一点点拔地而起,一种名为“成就感”的东西在心中萌芽。杨亮哥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王翼,行啊,有模有样了,是个合格的项目经理料子了。”
然而,这“合格”带来的踏实感,却始终无法驱散心底那份焦灼的渴望。奥迪A8冰冷的触感,父亲攥紧帕杰罗钥匙时那沉默而沉重的眼神,还有除夕夜母亲无声的泪水……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记忆里。杨亮哥的项目虽稳,利润却像涓涓细流,何时才能汇成足以洗刷过往、托起未来的汪洋?我太需要证明,太渴望成功,太想看到父母脸上不再是愁容,而是扬眉吐气的光彩。
这份焦灼,在一个平常的下午被点燃。杨亮哥的办公室来了位访客——郭大海。他谈笑风生,气度不凡,最扎眼的,是停在门外那辆崭新的宾利欧陆GT。阳光下,流畅的车身线条闪烁着近乎刺眼的光芒,那车标,那气场……一瞬间,我仿佛被拉回了遥远的童年,那时父亲意气风发,家里也曾有过这样一辆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座驾。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能开这样的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难以想象的雄厚实力,意味着杨亮哥项目之外更广阔的天地和更诱人的财富!
郭老板走后,办公室里还残留着高级雪茄的淡淡香气。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到杨亮哥身边,眼神里的灼热藏都藏不住:“亮哥,刚才那位郭老板……什么来头?看着真不一般!”
杨亮哥放下手中的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仿佛瞬间看穿了我心底翻涌的**。他笑了笑,语气平静:“他啊,郭大海,咱们这一片数得着的建材大供应商。手底下可不止供应咱们这一个项目,砂石、水泥、钢材……路子宽着呢。有钱?那是自然。”
“路子宽……有钱……” 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魔咒一样。杨亮哥的目光带着一丝了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怎么,王翼?动心了?想跟他一样?”
被点破心思,我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面对如兄如父的杨亮哥,我无需隐瞒。“亮哥!” 我挺直腰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知道我的情况。我做梦都想快点干出个样子来!给我爸证明,给那些曾经看轻我们的人证明!光在项目上管管进度,挣这份安稳钱……太慢了!我等不起!” 我急切地追问:“亮哥,郭老板那边……缺不缺能帮他跑销售的人?我想试试!”
杨亮哥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里有欣慰,有理解,但更多的是凝重。“王翼,” 他最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语重心长,“我知道你的心气高,想闯。但你要明白,你现在在我这儿,路是稳的,一步步走,基础打牢了,未来不会差。销售……那是另一条道儿,从头开始,风里来雨里去,看人脸色,拼酒量拼关系,辛苦不说,压力大得能压垮人。而且,去了那边,你在我这儿积累的人脉、经验,能用的就不多了。”
“亮哥!” 我打断他,斩钉截铁,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火焰,“您对我的好,对我的栽培,我王翼这辈子都记在心里!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但是,我……” 我声音有些哽咽,用力吸了口气,“我真的太想成功了!太想快点把那个压在我们家头上的‘穷’字掀掉了!您就帮我跟郭老板说说,给我个机会!我年轻,我能吃苦,我不怕碰壁!我向您保证,等我真有本事了,站稳脚跟了,我一定把最便宜、质量最好的材料供应给您!报答您的恩情!”
看着我眼中近乎偏执的坚定和那份沉甸甸的承诺,杨亮哥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拿起手机:“你啊……行吧,既然你铁了心,哥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成不成,看你自己造化。” 电话接通,杨亮哥语气熟稔地和郭大海寒暄几句,随即切入正题:“大海啊,是这样,我这儿有个弟弟,小伙子人很机灵,肯干,现在想往销售方面发展……你看你那边销售团队还缺人不?……对,就是想跟着你学学,跑跑市场……行,那太感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就这样,我带着满腔热血和对财富的无限憧憬,告别了杨亮哥和他那安稳却略显缓慢的成长路径,一头扎进了郭大海的“婺城建筑材料生产有限公司”这个陌生的战场。
起初的日子,靠着杨亮哥的面子和自己恶补的产品知识(粘结砂浆、抹面砂浆、真石漆、腻子粉——这些外墙保温体系的关键材料,我很快弄清了它们的特性和应用场景),我确实顺利开张了几单。看着银行卡里首次突破五位数的月薪(一万块),那份兴奋难以言表。我仿佛看到成功的大门正缓缓向我敞开,奥迪A8的冰冷似乎也被这“第一桶金”焐热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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