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锦大战惨败的冲击波,如同实质般的寒潮,席卷了整个北疆。恐慌如同瘟疫,在边镇的各堡寨、军屯之间蔓延。逃兵的数量开始增加,甚至出现了小股军官携带家眷细软弃堡而逃的事件。往日里作威作福的上官们,此刻也多惶惶不可终日,严令下属死守的同时,自己却悄悄做着各种打算。
野狐堡在这片恐慌中,却像一块被浪潮反复冲击的礁石,展现出异样的沉稳。林天下达的戒严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堡门紧闭,哨塔上的目光警惕地巡视着远方地平线。内部,虽然气氛紧张,却并未陷入混乱。充足的粮食储备(包括土豆和多次“黑吃黑”及昌隆行“赠送”的粮草)和相对公平的分配制度,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人们相信,只要跟着林守备,就还有活路。
匠作区的炉火前所未有地旺盛。赵瘸子几乎不眠不休,带着所有工匠疯狂赶工。箭矢一捆捆地生产出来,震天雷的配料和外壳堆积如山。那五支燧发枪被反复检查和调试,确保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徐哑巴甚至带人将一些废旧铁器熔了,浇筑成沉重的铁蒺藜和尖刺,撒在堡墙外的关键地段。
军事训练并未因戒严而停止,反而转向了更具针对性的守城演练。如何快速登城,如何分配防御段,如何投掷震天雷,如何操作掷雷勺,如何救护伤员…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操练。新兵们在老兵带领下,熟悉着堡墙的每一个垛口,每一条通道。那种大敌当前的压迫感,反而极大地加速了他们的成长。
林天深知,单纯的死守并非长久之计。他必须主动出击,掌握外界信息,甚至…以攻代守。
“王五,带你手下最精锐的十个人,换装,带上五天干粮,今夜潜出堡去。”林天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不要去西北,也不要深入西南。我要你们往东、往北,沿着边墙方向侦察。重点是查看其他堡寨的情况,有无溃兵,最重要的是——有没有鞑子大队人马入寇的迹象!一旦发现任何情况,立刻回报!”
“明白!”王五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在这种全面龟缩的时刻,主动外出侦察无疑极其危险,但也正是锐士营价值的体现。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刀!除非万不得已,不准接战!我要你们全都活着回来!”林天郑重叮嘱。
是夜,王五带着十名精心挑选的好手,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野狐堡,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堡内的一切工作仍在继续,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林天日夜守在指挥所,听取各方的汇报,处理各种事务,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东方。
第三天黄昏,堡外终于传来了约定的信号。王五他们回来了!但去时十一人,回来时却只有九人,人人带伤,王五更是被两人搀扶着,左肩插着一截断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头儿…鞑子…鞑子真的来了!”王五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见到林天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他忍着剧痛,快速汇报:“我们往东出了七十里,发现好几个堡寨都已经空了,要么跑了,要么…被屠了。后来在北面…撞上了一股鞑子的斥候队,人不多,就十来个骑马的,但凶得很!我们死了两个弟兄,才把他们全都拼掉…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
王五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符,上面刻着满文和一个狰狞的兽头图案。
“是正白旗的探马…”林天接过木符,心沉到了谷底。满洲八旗的斥候已经渗透到这个深度,意味着大规模入寇几乎已成定局!
“他们…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王五喘着气,又补充道,“不像往常那样直接烧杀抢掠,反而像是在探路…抓了几个当地人问话…”
这个信息让林天眉头紧锁。清军这次入寇,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来不及细想,更大的危机已然逼近。次日清晨,了望哨发出了凄厉的警报!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扬起了冲天的烟尘!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清军!大队的清军骑兵!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粗估至少有数百骑,甚至上千!他们显然发现了野狐堡,并没有绕行,而是直接朝着堡墙奔驰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敌袭!!!全员登城!!”林天拔刀怒吼,声音压过了巨大的马蹄声。
瞬间,堡墙上站满了士兵,弩箭上弦,滚木礌石就位,掷雷勺调整着角度。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甚至恐惧,但没有人后退。身后就是他们的家,无处可退!
清军骑兵在距离堡墙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下,队伍中驰出一名盔甲鲜明的将领,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喊话:“城内明军听着!大清天兵至此,速速开门投降!可免一死!否则破堡之时,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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