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李自成,纵横半生,真到了要向一个毛头小子服软低头的地步?”
想到这里,李自成脸上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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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却显得有气无力,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暮气。
李自成烦躁地走回帐中,目光扫过空荡的四壁,最终落在案几上那柄跟随他多年的佩剑上。
剑鞘上满是磨损的痕迹,诉说着它主人曾经的征战岁月。
他走过去,握住冰冷的剑柄,缓缓抽出半截,雪亮的刃口映照出他此刻略显扭曲的脸庞。
“陛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适时在帐外响起。
李自成收剑回鞘,
“是李岩啊,进来吧。”
李岩掀帘而入,他虽也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有神。
“陛下,吴三桂此来…”
李自成没有隐瞒,将林天通过吴三桂邀他前往南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岩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击节道:“这是机会啊,陛下!”
“何出此言?”
李自成皱眉,他此刻满心都是屈辱,实在看不出“机会”在哪里。
“陛下请想,”
李岩上前一步,语速加快,分析道,“眼下我军新败,元气大伤,虽暂退张献忠,然其势犹存,根基未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川地贫瘠,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我军在此难以立足,更遑论发展。若能借此机会,重新得到林经略的支持,必能让我军获得喘息之机,重整旗鼓!”
他见李自成沉吟不语,继续道:“况且,眼下张贼势大,单凭我军残部,确实难以抗衡。若能与南京方面达成某种默契,届时,无论是休养生息,还是另图发展,主动权都将大不相同!”
这时,牛金星也闻讯匆匆赶来,他显然听到了部分谈话,脸上带着急切:
“陛下三思!那林天能在南京那等虎狼之地迅速站稳脚跟,岂是易与之辈?他此番相邀,用意难测,分明是鸿门宴!万一……”
“万一什么?”
李自成打断他,语气有些不耐,“他现在若真想要我的命,需要费这么大周章吗?”
他指了指帐外,“甚至不需要他关宁军动手,只要默许张献忠过来,我们还能有几天活头?”
这话问得诛心,牛金星一时语塞。
确实,以林天现在的实力,若要对付这支残存的闯军,有很多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根本不需要使这种先礼后兵的计谋。
刘体纯也担忧道:“陛下,就算林天无恶意,但此行千里迢迢,安危如何保证?万一路上…”
李自成摆了摆手,显示出他内心已有决断:“林天若要害我,不会用这种授人以柄的手段。他既然通过吴三桂正式传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只是…”
他叹了口气,脸上再次掠过一丝挣扎,“让朕向一个后生小子低头,这实在…唉!”
李岩见状,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正色道:“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汉高祖能忍项羽之辱,方有四百年大汉基业!
如今形势比人强,若能用一时之低头,换得林天支持,获得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之机,暂时折节又何妨?陛下,此乃忍辱负重啊!”
这番话打动了李自成。
他想起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想起高迎祥,想起刘宗敏,想起无数战死沙场、埋骨异乡的将士。
个人的颜面,与这数万追随自己辗转千里、至今不离不弃的将士们的性命和未来相比,孰轻孰重?
帐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弱声响。
李自成背对着众人,望着帐壁上晃动的人影,良久,他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所有的犹豫、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属于领袖的决断。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朕,即日启程,前往南京。在此期间,所有军务,由李岩、牛金星共同执掌,刘体纯负责营防警戒,务必小心谨慎,不得有误!”
众将见李自成心意已决,彼此对视一眼,齐声躬身:
“臣等领命!”
李岩又道:“陛下此行,需带多少护卫?”
李自成略一思索:“带五十名老营亲兵即可。人多了,反而显得我们没有诚意,徒惹猜忌。轻车简从,速去速回。”
**当夜,月明星稀,寒露渐重。**
李自成独自在帐中整理行装。其实并无多少东西可整理,无非几件换洗衣物,一些散碎银两。他的动作很慢,最后,目光再次落在那柄佩剑上。
他走过去,拿起剑,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剑鞘,上面每一道划痕,似乎都能唤起一段金戈铁马的回忆。
崇祯二年,银川驿卒,不堪压迫,奋起反抗…荥阳大会…攻克洛阳,杀福王,开仓放粮…襄阳称新顺王…西安建国大顺,永昌元年…浩浩荡荡,东征北京…紫禁城武英殿…山海关一片石…一路溃败…山西…陕西…直至如今,困守川东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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