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带着五名精锐,押着那点“薄礼”,一路疾行,于第三日晌午抵达了黑山堡。
与野狐堡那种外松内紧、时刻弥漫着备战气息的氛围不同,黑山堡显得嘈杂而松懈。堡墙虽有修补的痕迹,但垛口处值守的兵丁歪歪斜斜,有的甚至靠着墙根打盹。堡门虽然盘查,但卫兵的眼神更多是落在他们带来的礼物箱笼上,透着股油滑的贪婪。
进入堡内,更是喧嚣。叫卖的小贩、嬉闹的孩童、晾晒衣物的妇人…与其说是一座军事堡寨,不如说是个杂乱的大集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生活气息,唯独缺少了野狐堡那种挥之不去的铁与火的味道。
王五心中暗自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通传之后,他们被引至守备官厅。
新任守备孙传业看上去三十出头年纪,面容白净,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穿着崭新的青色官袍,与周围粗糙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端坐在案后,手里把玩着一支狼毫笔,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王五按礼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卑职野狐堡把总林天大人麾下副手王五,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拜见守备大人!我家大人前番与来袭匪类血战,身负重伤,实在无法亲身前来,特命卑职代其请罪,并呈上防务文书与薄礼,恭请大人训示!”话语不卑不亢,将林天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孙传业轻轻“嗯”了一声,并未立刻让王五起身,而是先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份防务文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哼,”他将文书随手丢在案上,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人员不满百,粮秣仅支月余,军械更是匮乏…林把总这野狐堡,倒是清苦得很呐。只是,前番既能击退强敌,斩获颇丰,这文书所言,未免过于…谦逊了吧?”他特意在“谦逊”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王五低头道:“回大人,斩获皆已用于抚恤伤亡、犒赏将士,所余无几。堡小力微,全赖上下用命、据险死守,方得侥幸。如今伤亡惨重,实是捉襟见肘,望大人明察。”
孙传业不置可否,目光又投向那几箱礼物,脸色稍霁,示意身旁亲随打开。看到里面的布匹和腌肉,他微微颔首:“林把总倒是有心了。起来回话吧。”
“谢大人!”王五站起身,垂手侍立。
孙传业踱步下来,绕着王五走了半圈,打量着他身上虽旧却浆洗得干净、明显经过改良的军服,以及腰间那把徐哑巴出品的腰刀(出发前林天让他换上以壮行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听闻你们野狐堡,练兵颇有章法?还弄出些…新奇玩意儿?”孙传业似随意问道。
王五心头一凛,谨慎答道:“不敢当。只是鞑子凶悍,不得已想些土法子保命。无非是挖深壕、多备弩箭、将士用命罢了。”
“哦?是吗?”孙传业笑了笑,不再追问,话锋一转,“如今本官既镇守此地,尔等皆为本官麾下。防务废弛乃边镇大忌,野狐堡虽有小捷,亦不可懈怠。所需钱粮军械,本官自会酌情拨付,但尔等亦需恪尽职守,谨守上下之分,不得再有隐瞒虚报,可知?”
“卑职明白!”王五躬身。
“嗯,”孙传业摆摆手,“下去吧,在堡中歇息一日,明日再回。替我带句话给林把总,让他好生养伤,日后还需他多多效力。”
王五行礼告退,被引至一处简陋营房安置。他让手下队员不要随意走动,自己却借着熟悉黑山堡防务的名义,在得到允许后,在堡内看似随意地转了转。
这一转,让他心情更加沉重。黑山堡的军备松弛远超想象,兵丁缺乏操练,武库管理混乱。但他也注意到,孙传业带来的几十个京营家丁,却装备精良,警惕性很高,与其他守军泾渭分明。更让他注意的是,在守备官厅附近,他瞥见一个穿着绸缎、不像军旅也不像本地百姓的中年人,与孙传业的一名亲随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人袖口似乎绣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标记——像是一片金色的鳞甲。
金鳞会!他们的触角果然已经伸到了黑山堡,甚至可能与新任守备搭上了线!
王五不敢久留,记下所见所闻,翌日一早便带人离开黑山堡,匆匆返回。
“……情况就是这样。”王五站在林天面前,将黑山堡之行所见所闻,尤其是孙传业的态度、黑山堡的防务、以及那疑似金鳞会成员的情况,详细禀报。
林天和孔文清听完,面色凝重。
“孙传业此人,志大才疏,急于揽权,又与金鳞会牵扯不清。他索要详细防务是假,想摸清我们的底细、甚至找借口吞并或控制野狐堡是真。”孔文清分析道。
“嗯。”林天点头,“他暂时不会动武,一来忌惮我们之前的战绩,二来他根基未稳。但肯定会不断施压,卡我们的粮饷,甚至可能暗中使绊子。”
“还有金鳞会,”王五补充道,“他们在黑山堡出现,意味着那条线又接上了。上次运输队被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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