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的夜色中,子时刚过。德州城的北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露出一线黑暗。
阿济格一马当先,身上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身后,是他麾下仅存的数千名满洲骑兵,来驰援的时候都还算是精神饱满。不过十余日时间,此刻每一张脸上,个个都带着疲惫之色。
另一支用以迷惑的人马从东门悄然而出,抱着必死之志,向着城外,山东军包围圈的薄弱处扑去。
在阿济格的坚持下,多铎最终还是没能留下率军死战,这个时候正带着所剩不多的残兵,随着阿济格部向北突围。
“快!再快些!”
阿济格低声催促,战马蹄裹厚布,在夜色中几乎不发出声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的黑暗,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左梦庚紧跟在阿济格身侧,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他手中的马刀在朦胧月色下泛着青冷的光,刀柄已被汗水浸湿。
副将李国英策马紧随其后,这位自左良玉去世后便如父亲般照料他的老将,此刻眉头深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少帅,跟紧我。李国英低声道,若是走散了,就往北走,千万别回头。
左梦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掌心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危险的突围行动。
就在清军以为能悄无声息地穿过明军防线时,夜空中突然升起三支火箭。尖啸声划破夜空,在最高点炸开猩红的光点。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山东军早已设伏的火炮同时喷吐出火舌。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战马的悲鸣与士兵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中计了!敌军早有准备!”阿济格又惊又怒,拔刀高呼,“不要停!冲过去!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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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军阵地上,周镇站在了望台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炮火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
“果然选择了北面。”他语气平静。
“老王,按咱们计划好了行动吧!层层阻击,把他们往预设战场引。”
身侧的王五重重点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磁州军已经就位,就等鞑子往口袋里钻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吴三桂策马而至,铁甲上沾着夜露:“周军长,关宁军请求参战!”
周镇转头看了他一眼:“吴将军,你的部队负责截断清军退路。记住,不要放走一个!”
“遵令!”吴三桂调转马头,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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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战场上,清军陷入了苦战。
山东军的火枪手依托临时搭建的工事,排枪齐射,硝烟弥漫。清军骑兵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落。
“少帅小心!”李国英突然大喝,猛地将左梦庚从马背上推开。一支箭矢擦着左梦庚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李国英的肩胛骨,
“李叔!”左梦庚惊呼,眼瞅着鲜血迅速染红了这位老将的战袍。
“没事!”
李国英咬牙,右手握住箭杆猛地一折,将箭尾折断,“继续冲!不要停!”
清军在山东军的层层阻击下,且战且退。天色渐亮时,战线已经被拉到了四女寺减河?(?今漳卫新河?)一带。
王爷,过来前面就快出了山东地界了!刚林指着前方一片洼地。
阿济格咬牙:冲过去!只要过了这片洼地,到前面的平原地带,咱们骑兵的优势就能展现出来!
但就在清军冲入洼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隆隆!
埋设在洼地中的火药被同时引爆,巨大的冲击波将数十名清军连人带马掀飞到半空。泥土、残肢和兵器碎片如雨点般落下,紧接着,两侧山坡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磁州军士兵,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埋伏!有埋伏!”清军阵脚大乱,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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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梦庚所在的小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冲散,他与李国英被迫退入一片稀疏的杨树林。
少帅,我们被包围了。李国英喘息着,肩上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
左梦庚举目四望,只见敌军正在有条不紊地缩小包围圈。关宁军特有的蓝底金边旗帜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死神的召唤。
“李叔,我们该怎么办?”左梦庚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李国英惨然一笑,脸上的皱纹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深刻。
“少帅,看来今日我们要栽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一队关宁军士兵已经冲入树林,刀锋在渐亮的天光中闪着寒芒。
在那里!为首的军官大喝,活捉他们!
李国英猛地将左梦庚往后一推:“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李叔!要死一起死!”左梦庚死死抓住这个老将的臂膀。
快走!李国英目眦欲裂,一把挣脱了左梦庚的手。
记住,少帅,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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