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六月二十九。
刚林拖着疲惫的身子巡视防务,他的胳膊上还带着前日守城时流矢蹭的伤口,简单包扎的绷带下,不时还会浸出血迹。
自前日与关宁军血战惨胜之后,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休息的时间,昨日山东军又发起了一波攻势,虽不及前日惨烈,却也让这些鞑子兵丝毫不得休息。
城头四周,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守城的清军士兵个个面带倦容,很多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连续两日的激战,加上日益减少的口粮,让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军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刚林大人,一个佐领上前禀报,今日的口粮又减半了,将士们怨声载道。
刚林皱眉:知道了,再坚持一下,日前已经来信,摄政王下令调派的粮草,马上就到。
其实对于粮草何时能至,他的心里也没底。昨日收到斥候消息来报,说京城的索尼,虽被摄政王爷给撸了下去,却也不消停,不断在暗中使手段来干预军粮的转运。
这消息他不可能透露半分,来影响本就不多的士气。眼下也只能用这般话来安抚一下人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身望向城外连绵的明军营寨,刚林心中又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两日明军的攻势很是古怪,前日关宁军拼命强攻,昨日山东军却只是佯攻一番就退去,仿佛在戏耍他们。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轮班休息。我总觉得,这些南蛮子在谋划什么动作。
“是!大人!”
游弋至南城门时,他看到了此时正在城墙上的多铎。此时多铎正手扶着城垛口,背身望着城外连绵的军营。
踱步走上城楼,刚林快步走向了多铎。
多铎好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前来,回身看向刚林。
看到这位豫亲王当下的模样,刚林不禁心里一颤。目光所及,此时的多铎浑身充满沧桑之感,那原本算得上虎目的双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十分憔悴。
未等刚林说话,多铎率先开口:
城内存粮还能支撑几日?
刚林低声道:若是按现在的配给,还能支撑四天。但将士们已经怨声载道,昨日有汉军旗的士兵为争抢粮食发生了械斗。
多铎一拳砸在城墙上:调运的粮草到底到哪了?!
按照预定的时间,第一批陆路运输的五千石粮食三日前就该到了,但至今没有音讯。运河上的漕船也......
也怎么了?
刚林硬着头皮道:据说索尼在暗中使绊子,致使漕运诸多不顺,摄政王已尽全力调度,可还是耽误了几天时间,导致要比原定的时日要往后延几天。
多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后退两步,被亲兵扶住。
待身形稍稳后,多铎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城墙上,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索尼这个老匹夫,本王回京之日定要他好看!”
王爷不可,保重身体!刚林急忙拦住,阿济格王爷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再坚持几天......
几天?多铎苦笑,若粮食断绝,军心必乱,到时,一天都守不住!
......
多铎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传令,从今日起,所有战马宰杀一半,优先供应满洲兵。
刚林震惊:王爷!战马可是......
人都要饿死了,还要战马何用?多铎打断他,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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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外山东军大营却是另一番景象。
中军帐内,周镇和王五正在沙盘前推演,吴三桂坐在一旁,脸色苍白。
前日的血战让关宁军损失惨重,让他心如刀绞。但总算有些所获,他觉得自己,算是初步得到了周镇以及王五的认可,逐渐走进了林天这边的核心层。
老周你昨日那一仗打得妙啊。王五赞叹道,既消耗了清军兵力,又没让咱们损失太多。
周镇微微一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多铎现在必是亟不可待,如此这般,时日一久,德州必不攻自破。
吴三桂突然开口:周军长,让我部明日再攻一次吧。多铎现在军心涣散,正是机会。
周镇摇头:吴将军,关宁军已经竟全力了,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有时候,战场上的胜负可以在战场之外决定。德州城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旁边的王五眼睛一亮:粮食!
没错。
周镇嘴角微扬,他移动沙盘上的小船标记:据夜不收回报,清军的漕船日前已经进入山东境内。沈廷扬的水师快船已经前去拦截了。
言罢他走到帐外,望着运河方向:算算时间,这时候差不多要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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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山东境内的运河上。
李老四的漕船正缓慢前行。自从进入山东境内后,这个老船工的心就一直悬着。
师父,您说这粮食能平安运到德州吗?栓柱一边划桨一边问。
李老四眯着眼看向两岸:难说。这运河两岸现在是谁的地盘都说不清。
正说着,前方水道突然出现几艘快船,船头飘扬的旗帜让李老四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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