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江南,早已褪去了春日的柔媚,换上了勃勃生机的盛装。秦淮河畔垂柳如烟,玄武湖中荷叶田田。
然而此刻,这座千年古都最强劲的脉搏,却并非跳动在山水亭台之间,而是响彻在城墙内外那一片新兴的产业园里。
皇明机器总局,工坊区内,日夜不息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伴随着有节奏的沉重锤击声与拉风箱的呼呼声中,铁水奔流,木屑飞扬,新裁的棉布如瀑布般从织机上倾泻而下。
码头旁,新下水的漕船与战船并排停靠,扛着货物的苦力、巡视的兵丁、匆匆往来的工匠与商贾,一同构成了这幅忙碌中又充满力量的画卷。
这幅蓬勃画卷的每一笔色彩,都需要用真金白银来勾勒。发展的势头背后,是如同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
总帅府西花厅内,气氛凝重得与现如今南京城里的热烈气息格格不入。
内政总丞韩承,这位如今掌管着江南数省钱粮度支的“大管家”,正将一册厚厚的账本呈到林天面前。他眼角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声音虽然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主公,这是今年份第一季度的收支总览。各地的新政推行已初见成效,商税比以往再增一成半,田赋因清丈田亩,亦有不小幅度的实增。只是……”
韩承话锋一转,手指点向账册上几处用朱笔特意标出的条目,“当前的军费开支,仅江南新军及水师日常饷银、操练、器械维护损耗,每月便需这个数。”他报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其次,镇江、安庆、两处船厂,同时开工建造、维修各类舰船二十七艘,工料、匠人薪酬开销巨大。还有关于江北、皖南流入的灾民安置,以工代赈兴修水利、道路、城墙,每日消耗的米粮便以千石计……此外匠作营研发、火器工坊的扩建……林林总总,四月财政已出现小幅亏空,五月预计缺口将进一步扩大。库银……消耗甚速。”
韩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没钱了!可他也明白,上述的林林种种也没办法缩减……在如今这四面皆敌、百废待兴的关头,哪一项能省?军队能省吗?工坊能省吗?还是能让那些刚刚看到活命希望的流民再饿肚子?
林天始终默默听着,暂未发表什么意见。手指在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有去看账册上那些冰冷的数字,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大明寰宇全图》上。
舆图上,代表着己方控制区的江南数省,已经被清晰地标注为明黄色,色彩鲜明,却略显单薄。
北面,广袤的华北平原、中原大地直至辽东,被一片刺目的靛蓝色覆盖,仅余山东那一小片的明黄色尚在其间,那是清廷的势力范围;
西面,巴蜀之地则被涂抹成混乱的灰黑色,献忠荼毒,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西南、两广,亦只是名义上遵从号令,实则鞭长莫及。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黄河,沿着长江,最终,久久地停留在那一片蔚蓝色的浩瀚海洋上。
“陆上暂时难有大的作为,清廷内斗正酣,四川乱局未平……这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海上。”林天心中思忖,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了历史上盘踞闽海、掌控东西洋贸易,富可敌国的郑芝龙;想起了历史上凭借早期海贸积累巨额财富、争霸海洋的荷兰、西班牙帝国。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亲卫统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公,倭国密报,最高等级。”
林天精神一振:“快呈上来!”
密封的火漆被小心剥开,林天取出内里的信笺,迅速展阅。这是周青通过隐秘商路,耗时月余才送达的最新情报。信中的内容,让林天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甚至忍不住以掌击案,低喝一声:“好!天助我也!”
密报中,周青详细汇报了倭国近期发现的几处大型银矿的初步情况,尤其是肥前国(佐贺县)那处新银脉,据初步勘探,储量可能极为惊人。同时,周青也分析了倭国当前政局: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病重,继承人之争暗流涌动,各地强藩如萨摩、长州、肥前等皆心怀异志,局势日趋紧张。
银矿!而且是大型银矿!这正是林天目前最急需的战略资源!周青言及的倭国内部动荡,则给了他这个外来者火中取栗的绝佳机会!可谓是正瞌睡了,那边就有人给他递过来了枕头!
“时不我待!”林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传宋应星、张继孟、沈廷扬,速来总帅府议事厅!”
片刻之后,总帅府核心议事厅内,烛火通明。
林天将周青的密报让几人传阅。待最后一人放下信笺后。林天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倭国的位置上。
“诸位,局势已然明朗。北虏内耗,西陲混乱,此乃天赐我发展之良机。然江南建设,百业待兴,每日耗费巨万,长此以往,仅靠目前田赋商税,虽能维持,却难有飞跃,更支撑不起未来北伐中原、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故而,破局之道,不在陆上,而在海上!就在这图上的东瀛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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