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一月初三,江北,扬州府。
江北之地在林天强有力的掌控下,与此刻的南京城外紧张的对峙不同,已经呈现出了一种迥异的生机。
尽管已是初冬时节,扬州城外新划分的军屯田里,仍有不少降卒和招募的流民在官吏和工兵的指导下,开挖沟渠,平整土地,正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更远处,新建的匠作营分坊炉火正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林天站在扬州城头,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深色斗篷,抵御着江风带来的寒意。月前攻略扬州并未对城池造成太大的破坏,他望着眼前这片逐渐恢复生气的土地,目光沉静。韩承、王五侍立在一旁,正在汇报着近日的政务军务。
“……降卒整编已初步完成,打散后编入各营辅兵队,由老兵带领操练,军纪宣讲每日不停,目前看还算安稳。金声桓被安置在参将衔,暂无实权,平日多在营中研读我军的操典条例,暂无异常。”
林天微微颔首:“恩威并施,方是长久之道。告诉下面的人,不得歧视降卒,一应粮饷待遇,与老卒相同。但有才具出众、忠心可嘉者,亦可提拔。”
“得令,主公!”王五应下。
一旁的韩承上前一步接口道:“徐州、淮安、扬州三府,正按照主公吩咐,推行‘减赋令’,今年秋税只收往年六成,并严令不得加征火耗、摊派。士绅一体纳粮的章程也已颁布,虽有阻力,但在我军威慑下,尚在可控范围。各地流民闻讯而来者甚众,已妥善安置部分于屯田和工坊。”
“民生是根基,此事急不得,但必须做。”林天语气坚定,“告诉陈县令(扬州知府),步子可以适当的迈大一些,若遇到豪强阻挠,自有军队为他撑腰。我们要的,不是一时安稳,而是长治久安。”
“明白。”韩承记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另外,主公,前日北面传来的消息,情况似乎不太妙。”
林天目光一凝:“讲。”
“是周镇将军和田见秀将军那边。”韩承沉声道,“据两地夜不收拼死送回的情报,清军攻势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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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青州府边境,弥河防线。**
时已入冬,凛冽的北风卷着尘沙,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周镇按着腰刀,站立在一处临时垒起的矮墙上,眉头紧锁,望着河对岸连绵的清军营寨。他脸庞比在山东时黝黑粗糙了不少,眼神却更加锐利。
自林天率主力南下后不久,山东的压力陡增。被清廷封为“平西王”的吴三桂,麾下关宁军与部分汉军旗混编,得到清廷补给后,自从得知林天这边江北战局焦灼,便如同疯狗般不断侵袭,试图夺取山东。周镇手中兵力有限,只能采取守势,依托济南、青州等坚城和弥河等水系节节抵抗,至今已有月余。
“将军,吴三桂今日又派小股骑兵渡河试探,被我军弓弩击退。但看其对岸动静,恐怕大规模进攻就在这几日了。”副将指着对岸说道。
周镇“嗯”了一声,脸色凝重。吴三桂用兵狡猾,并不一味强攻,而是不断用小股部队骚扰,消耗守军精力,寻找防线弱点。更麻烦的是,清军似乎从北直隶调来了红衣大炮,虽然数量不多,但对守军的心理威慑和城墙的破坏力不容小觑。
“告诉兄弟们,眼睛都放亮些!夜里值守加倍小心,防止鞑子偷营。”周镇下令,“另外,向林帅禀报,山东防线压力巨大,请求指示,必要时……或需放弃部分外围州县,收缩兵力,固守济南、青州等核心城池。”
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放弃土地,百姓必将遭殃。但兵力悬殊,硬拼只会导致全军覆没。他必须为主公守住山东这块根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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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州镇,黑山堡。**
这里的战况,比山东更加惨烈。
黑山堡外围的多处哨垒、烽燧已被拔除,堡墙之上,水泥加固后的墙体此时也布满了火炮轰击和火箭焚烧的痕迹。堡内,气氛肃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田见秀甲胄上沾满尘土和凝固的血块,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沙哑着嗓子指挥民夫抢修一段被轰塌的墙体。
“快!把沙包垒上去!快!”
“伤员抬下去!动作轻点!”
多铎亲率的正白旗精锐,以及部分蒙古骑兵,从最初的小规模试探,到如今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围攻黑山堡,已近半月。
清军仗着兵力优势和火炮之利,日夜不停地猛攻。田见秀麾下虽多是经历过大战的老兵,又有黑山堡坚固工事为依托,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伤亡依旧惨重。
“田将军,东面箭楼又被轰塌了!弟兄们死了十几个!”一名哨总满脸烟尘地跑来汇报,声音带着哭腔。
田见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混着黑灰,咬牙道:“塌了就塌了!放弃东面外围矮墙,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守住内堡核心区域!告诉炮队,把剩下的火药和炮弹都给老子省着点用,专打鞑子人多的地方和他们的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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