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月三十,秣陵关。
这座位于南京城南的军事要塞,此刻成为了全江南瞩目的焦点。关隘内外,旌旗蔽空,营寨连绵。左良玉亲率三万精锐,依托关城及周边丘陵布防,深沟高垒,严阵以待。关墙之上,士兵林立,刀枪闪烁着寒光,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而在关南十里外,马士英、阮大铖所率的“王师”也已安营扎寨。两万五千浙江兵马,虽号令不一,装备也良莠不齐,但仗着“正统”名分和数量优势,倒也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非全然乐观。
浙江巡抚、此次军事行动的名义督师张秉贞,正对着地图眉头紧锁。他虽是文官,但也知兵事非同小可。左良玉可是积年悍将,麾下多是跟随他转战多年的老兵,绝非易与之辈。
“马阁老,阮大人,”张秉贞斟酌着开口,“左逆据关而守,以逸待劳,我军远来,是否稍作休整,再图进取?”他心中实在没底,只想稳妥一些。
不等马士英说话,一旁的阮大铖便尖着嗓子道:“张督师何出此言?王师讨逆,名正言顺,正当一鼓作气,摧枯拉朽!岂能顿兵坚城之下,徒耗粮饷?况且,那林天在江北虎视眈眈,若迁延日久,恐生变故!”
他这话半是催促,半是提醒。他们最大的凭仗就是“大义”名分和出其不意,时间拖得越久,左良玉准备越充分,军中那些墙头草的心思也越活络。
马士英抚着胡须,点了点头,他不懂军事,但权术斗争的经验丰富,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阮大人所言有理。张督师,我军士气正旺,当速战速决。明日便出兵叩关,先试探一下左逆虚实!”
张秉贞心中苦笑,知道这二位是铁了心要尽快拿下南京,以确立“定策之功”。他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监军吴春枝,见他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得暗叹一声,抱拳道:“既如此,也好。只是……还需谨慎行事,左良玉用兵老辣……”
“诶,张督师多虑了!”马士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左逆新败于林天,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正是我军建功之时!”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重返南京,执掌朝纲的景象,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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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浙江兵马在两万之众,排出进攻阵型,缓缓向关隘逼近。中军以步兵为主,两翼辅以少量骑兵,队伍行进间,旗帜还算鲜明,但细看之下,士卒步伐略显杂乱,眼神中也多是茫然和紧张。他们中许多人是被临时征召或裹挟而来的卫所兵、乡勇,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张秉贞骑在马上,位于中军靠前位置,手心微微冒汗。他按照常规战法,下令前锋部队试探性攻击关墙。
战鼓擂响,数千浙江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在军官的驱赶下,呐喊着冲向秣陵关。关墙上,左军士兵冷眼看着下方如同蚂蚁般涌来的敌人,一动不动。
直到敌军进入百步之内,关墙上才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
“放箭!”
刹那间,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关墙上倾泻而下!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力道强劲的弩箭和零星的火铳射击声。
“噗噗噗!”
冲在前面的浙江兵顿时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惨叫着倒下一片。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布衣,根本无法有效抵御近距离的箭矢。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队伍开始出现混乱。
“不准退!督战队上前!后退者斩!”张秉贞在后方看得心急,连忙下令。
手持鬼头刀的督战队凶神恶煞地驱赶着士兵继续向前。浙江兵们只得硬着头皮,顶着箭雨,将云梯架上关墙,开始攀爬。
然而,关墙上的左军防守很有章法。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砸下,金汁散发着恶臭泼洒,不断有浙江兵从云梯上惨叫着跌落。偶有悍勇之辈侥幸爬上关墙,也立刻被数名守军围攻,砍成肉泥。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浙江军的第一次进攻便以失败告终,关墙下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兵,进攻部队狼狈退回。
中军大帐内,马士英和阮大铖听到前方回报,脸色都有些难看。
“左逆防守竟如此严密?”马士英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左良玉新败,应该士气低落才对。
阮大铖眼珠一转,道:“阁老,此必是左逆困兽犹斗!我军不过初次小试,受挫也是常理。不若下次多加增派兵力,四面围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张秉贞刚想劝阻,说明强攻伤亡太大,马士英却已点头:“就依阮大人之言!全军休整几日再全力进攻,这几日只派小股部队袭扰,不求战果,此乃疲兵之策。待我军养精蓄锐,下次全军出动,务必一举拿下秣陵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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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秣陵关内,左良玉听着部将汇报击退敌军进攻的战果,脸上并无喜色。
“敌军战力如何?”他沉声问道。
“回大帅,敌军人数虽众,但进攻毫无章法,士卒怯战,器械也简陋,若非仗着人多,根本不足为虑。”一名参将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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