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月二十一,镇江城。
这座雄踞长江南岸的城池,经历了历时十余天的厮杀,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城外原野上尚未完全清理的尸骸、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糊气味,无不昭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是何等惨烈。
林天已经将临时帅府迁到了原镇江知府衙门。大堂之上,他端坐主位,虽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麾下主要将领王五、黄得功、陈默等皆肃立两侧,人人脸上都带着大战胜利后的振奋。
“主公。”王五上前一步,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沉痛,“此战我军阵亡三千七百余人,重伤八百余,轻伤者逾四千。其中,末将麾下第一营、第二营与金声桓部正面鏖战,伤亡最重。”
林天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喜色。胜利的代价同样沉重,这些伤亡的将士,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从磁州带出来的精锐。“阵亡将士名录需尽快核实,抚恤加倍发放,不得有误。伤者全力救治,所需药材,由后方全力保障。”
“末将代将士们谢过主公(林帅)!”王五及众将齐声应道,心中感念。
“战果方面,”黄得功接口,声音带着振奋,“初步清点,阵斩左梦庚部约一万五千级,俘获约两万;阵斩金声桓部约五千,其率残部两千余人请降。缴获完好战马三千余匹,盔甲、兵器、粮秣无算,具体数目还在清点中。”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几乎将左良玉派来镇江方向的机动兵力一扫而空。尤其是俘获的近两万五千降卒,若能有效整编,将极大补充林天的人力。
“降卒需要妥善安置。”林天沉吟道,“伤者医治,余者打散编入辅兵营,进行整训。告诉他们,愿留下吃粮者,需遵守我军规矩,一视同仁;不愿者,发放路费遣散,但需确保其不再为左逆效力。”
“是!”负责军务整编的参军领命。
这时,亲卫入内禀报:“主公,金声桓带到。”
“让他进来。”林天神色平静。
片刻后,两名亲卫押着一名卸去甲胄,只着白色中衣的将领走入大堂。正是金声桓。此刻他面色苍白,步履略显虚浮,眼神复杂地看着端坐堂上的林天,有挫败,亦有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败军之将金声桓,见过林经略。”他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却并未下跪。
堂上诸将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黄得功、陈默等更是眼神不善,若非林天在上,恐怕早已出声呵斥。
林天抬手虚扶,语气平和:“金将军请起。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将军力战至最后,逼不得已方降,足见忠勇。”
金声桓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林天会如此说。他原以为等待自己的即便不是羞辱,也是胜利者的倨傲。
“败便是败了,经略不必为末将开脱。”金声桓苦笑一声,“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还望经略解惑。”
“请讲。”
“末将自问用兵并非庸才,左梦庚虽年轻气盛,亦有数万精锐。经略何以能如此精准料定我军动向,设下这必杀之局?莫非……我军中有经略的内应?”这是金声桓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也是他心头最大的疑团。
林天闻言,淡淡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将军可知,为何我军总能先一步洞察敌情?为何我军调度,总能快敌一步?”
未等金声桓回应,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长江沿线及周边区域:“情报非只来源于内应。观天时,察地利,判人心……综合诸多因素,敌之动向,便如掌上观纹。左梦庚他求功心切,金将军你急于与之兵合一处,此乃人心;镇江地形,利于设伏,此乃地利;我军新胜,士气正旺,而尔等劳师远征,此乃天时。三者皆在我手,此战想赢,不难!”
他没有提及夜不收远超时代的渗透和侦察能力,也没有细说参谋司对各方情报的综合分析,但这番立足于传统兵法却又高于传统兵法的解释,已然让金声桓心神剧震。他意识到,自己败给的,不仅仅是一支强军,更是一套成熟、高效、远超这个时代的战争体系。
金声桓默然片刻,长叹一声:“经略之能,声桓……心悦诚服。”这一次,他抱拳躬身,幅度深了许多。这并非完全臣服,但至少是一种对强者、对胜利者的尊重和承认。
“将军是知兵之人,当知天下大势,北方清廷虎踞,亡我华夏之心不死,可我们却仍疲于内争。”林天看着他,语气诚恳,“左良玉他割据自立,倒行逆施,非长久之策。将军一身本事,何不弃暗投明,随林某共扶大明社稷,拯万民于水火?”
金声桓抬起头,看着林天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堂上虽风格各异但皆气息精悍的诸将,心中天人交战。左良玉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此次大败,左梦庚狼狈逃回,自己却投降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况且,林天的气度、手段,以及其麾下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似乎确实比暮气沉沉的左良玉集团更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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