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九月二十一,巳时(上午9-11点),扬州城东。
上午时分,扬州城东。朝阳本该将温暖洒向这座江北重镇,此刻却被冲天的烟尘与杀气压得黯淡无光。
城内爆发的内乱,经过一夜的发酵和积蓄,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将这片区域彻底化作了修罗场。
赵彪及其核心党羽这会儿勉强控制着东门城楼、附近几条关键街巷以及一座储存军械的府库。
这里成了他们最后的堡垒。可现在这座堡垒正从内部和外部同时崩塌。
愤怒的高杰残部、刘良佐旧部以及其他一些不满赵彪弑主行径的官兵,正从城中各个角落如同疯狂的潮水般涌来。
他们并非统一的整体,没有协同的指挥,却凭着最原始的仇恨和战斗本能,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赵彪仓促构建的防线。
厮杀主要围绕着通往东门的几条主干道和帅府展开。这里没有严整的阵型,只有最血腥残酷的巷战。
双方士兵在狭窄的街巷间、在倒塌的拒马后、甚至在沿街商铺的屋顶上舍命搏杀。
钢刀劈砍骨肉的闷响、长枪刺入身体的撕裂声、垂死者的哀嚎与复仇者的怒吼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箭矢从窗口、从街角不时冷射而出,带走一条条性命。间或响起几声火铳的爆鸣,腾起的硝烟更添几分惨烈。
昔日繁华的绸缎庄、茶楼、酒肆,如今门窗破碎,货品与尸体混杂,被践踏得一片狼藉。鲜血汇成细流,沿着青石板的缝隙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
东门城楼上,赵彪身披沾满血污的铁甲,脸色铁青,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那眼神中混杂着疲惫、焦虑和一种濒临绝境的疯狂。他原本想的是拿下高杰,控制中枢,再以扬州城为筹码与城外的王五谈判,最不济也能带着部众和财富另寻出路。
本来想的挺美的事,可王五那番毫不留情的拒绝,如同三九天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此刻城内汹涌的反噬更是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谁敢后退一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赵彪挥舞着染血的钢刀,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用血腥的手段来稳住这摇摇欲坠的阵线。
然而,军心已散。他手下的士兵虽然还在抵抗,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他们是为了活命、为了前程才跟着赵彪造反的,可现在,活路在哪里?前程又在哪里?城外是虎视眈眈的山东军,城内是杀红了眼的复仇者,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里。
“赵彪狗贼!纳命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城楼下方传来。
只见一名高杰麾下的老营校尉,身披数创,浑身浴血,正带着数十名同样状若疯虎的悍卒,竟然硬生生突破了外围的防线,沿着登城的马道悍不畏死地冲杀上来。这些人显然是抱了必死之心,眼中只有赵彪一人。
“保护将军!”王川、李旺等人拼死抵挡,双方在狭窄的城楼马道上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断有人惨叫着从马道边缘跌落下去。赵彪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名老校尉眼中刻骨的仇恨,这让他心底一阵阵发寒。
---
就在城内杀得难分难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惨烈内乱牢牢吸引的时候,城外山东军东大营,望楼之上的王五,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扬州城内的血腥厮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时机已然成熟!
“传令!”王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入身后侍立的传令兵耳中,“炮队集中所有火力,轰击东门城墙及城楼区域!工兵营前出,迅速填平壕沟,架设浮桥!第一营,检查装备,准备突击!骑兵营于两翼展开,警戒战场,防止敌军从其他方向溃逃!”
他没有选择传统的四面合围,而是将全部精锐力量集中于一点——那个正在发生内乱、防御形同虚设的东门。他要像一柄精准的刺刀,直插心脏,以最小的代价,捅穿这层早已千疮百孔的窗户纸。
“咚!咚!咚!”进攻的战鼓擂响,低沉而威严,压过了城内传来的喧嚣。
紧接着——
“轰!轰!轰!轰!”
山东军的火炮再次发出了怒吼!与之前覆盖性的轰击不同,这一次,炮击的指向性极其明确。
数十门六斤炮、三斤炮调整射界,将灼热的弹丸如同冰雹般砸向东门城墙和城楼!
炮弹准确地落在城头,砖石飞溅,烟尘弥漫!正在城楼上混战的双方士兵,无论是赵彪部还是高杰残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炮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城楼的一角直接被轰塌,燃起了熊熊大火。
赵彪刚刚挥刀格开一名敌兵的攻击,就被身旁的亲兵猛地扑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就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不远处,一枚炮弹炸开,气浪将他掀飞出去,虽侥幸躲过了一劫,但也被震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