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失守、高杰溃败、刘孔昭四万援军不战而退的消息,接连劈在南京城头。这座昔日繁华的帝都,此刻被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彻底笼罩。
时至六月二十九,天色未明,南京各城门比平日延迟了一个时辰开启,守城官兵数量倍增,对进出人等严加盘查。
秦淮河上往日的歌舞升平不再,画舫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只有几艘载着箱笼行李的船只匆忙南下。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面色惶惶,不时有人抬头望向北方,仿佛林天的大军随时会从天而降。
“听说了吗?淮安只守了一天就丢了!”
“可不是吗,几万大军都没挡住人家!”
“那刘孔昭更可气,带着四万援军,连林天的面都没见着就跑了!”
“这南京城还守得住吗?”
在市井间的议论声中,恐慌不断蔓延。米价一日数涨,仍有价无市。各大粮店门前挤满了抢购的百姓,争吵、哭喊声不绝于耳。富户人家开始悄悄收拾细软,码头上南下的船只一位难求,船资翻了几番仍一座难求。
南京城,这座大明朝的陪都,正经历着自靖难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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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弘光帝朱由崧瘫坐在龙椅上,手中捏着一份关于江北战局的紧急奏报,手指不住地颤抖,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奏报上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了林天大军震天的战鼓声,敲击在他的心头。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淮安没了,高杰败了,刘孔昭也退了……林天……林天马上就要打过江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御阶下脸色同样难看的马士英,声音尖利地喊道:“马先生!马先生!如今该如何是好?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马士英强自镇定,出列躬身道:“陛下勿忧!江北虽有小挫,然我有长江天险,水师尚在,南京城高池深,城内尚有数万兵马!只要陛下与臣民同心,坚守待援,待左良玉大军东来,必可转危为安!”
“坚守?左良玉?”弘光帝猛地摇头,脸上满是恐惧,“刘孔昭四万人都望风而逃,南京这些兵能守得住吗?左良玉远在武昌,等他来了,朕……朕只怕早已成了那林天的阶下之囚了!”
他越说越激动,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对马士英道:“马先生,不能再打了!打不过的!朕……朕意已决,立刻遣使,不,朕亲自下诏,承认皇伯父南巡事实,与林天和谈!他要什么,只要朕有的,都可以给他!只要……只要他肯退兵,保住这江南半壁,保住朕的性命……”
这是弘光帝第一次如此明确、如此急切地表达求和的意愿,甚至不惜放下皇帝的尊严。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马士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求和?一旦和谈,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马士英!林天那边早已将他定为奸佞之首,岂能放过他?他绝无退路!
“陛下!”马士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怆,“陛下乃一国之君,天下共主!岂可向一挟持先帝、僭越称制的逆贼屈膝求和?此议若行,则纲常沦丧,国体何存?臣等宁死,也绝不奉此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弘光帝,语气近乎威胁:“如今国难当头,正需陛下振作,与臣等同心戮力,共御外侮!若陛下先存怯战求和之念,则军心涣散,民心离散,南京顷刻必破!届时,陛下纵想苟全性命,又岂能由己?”
弘光帝被马士英这番声色俱厉的话语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跪在下面,看似忠耿实则逼宫的马士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涌上心头。他明白了,马士英为了自保,是绝不会允许他和谈的,甚至不惜将他这个皇帝也绑在战车上,一同毁灭。
“你……你……”弘光帝指着马士英,手指颤抖,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颓然坐回龙椅,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抽动。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支持马士英的官员噤若寒蝉,而一些原本有心劝和的大臣,见马士英如此态度,也不敢再发声。史可法、姜曰广等人被软禁,当前朝堂已无人能制衡马士英。
这一刻,皇帝与权臣之间,那层虚伪的君臣和睦被彻底撕破,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已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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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马士英面色阴沉地回到文渊阁。几位心腹官员早已等候在此,见他进来,立刻围了上来。
“阁老,朝会情况如何?”几人连忙急切地问道。
马士英冷哼一声,将朝冠重重地放在案几上:“皇上已经吓破了胆,竟想与林天和谈!”
众人闻言,脸色均是一变。他们都知道,一旦和谈,他们这些马士英的心腹绝无好下场。
“这……这可如何是好?”有人颤声问道。
马士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事到如今,唯有死战一途。阮大人,你立刻以兵部名义,传令长江水师各营,严加戒备,任何可疑船只靠近,一律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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