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透过雕花木窗,带来庭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殿内那无形的沉闷。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坐在书案后,面前铺开一张明黄色的御用笺纸,手持御笔,却久久未曾落下。墨汁在笔尖凝聚,欲滴未滴。
林天此刻正站在一旁,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那黄得功素称忠勇,与马士英、高杰之流不同。如今马士英把持南京朝政,倒行逆施,江南倾覆在即。陛下若能亲笔致书,晓以大义,陈明利害,或可使黄将军迷途知返,率部来归。如此,既可保全一支抗虏力量,亦可免庐州百姓刀兵之灾,更可加速涤荡奸佞,还于旧都之进程。此乃社稷之福,亦关乎陛下早日光复神京之愿。”
崇祯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所谓的“亲笔信”,字字句句都需按林天的意思来写,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加盖上玉玺的工具人。这种屈辱感,比当初在京城被李自成围困时更甚。那时他至少还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现在,他连思想和笔墨都无法自主。
他抬眼看了看林天,对方的目光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挣扎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良久,崇祯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落笔。笔尖在纸上游走,留下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信中,他言辞颇为恳切,先追忆往昔对黄得功的信任与倚重,继而痛心疾首地描述马士英、阮大铖等“奸佞”如何“蒙蔽圣听、结党营私、迫害忠良、致令江淮危急、社稷动摇”。
他强调自己“身处徐州,心系金陵”,并指出林天“虽行事或有操切,然其志在匡扶,屡破东虏,功在社稷”,如今更是“奉朕讨逆”。最后,他殷切期望黄得功能“明辨忠奸,勿为马、阮所误”,若能“举义旗,清君侧,率部来归”,则“朕心甚慰,必不吝封侯之赏,定当倚为柱石”。
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在崇祯的心上。他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他作为皇帝最后的一点尊严和自主性,也将随之而去。他几乎能想象到黄得功,或者其他任何接到这封信的旧臣,会如何看待他这个曾经的“陛下”。
信写毕,崇祯仿佛虚脱一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林天拿起信笺,仔细看了一遍,内容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满意地点点头:“陛下深明大义,臣感佩。待黄得功来归,陛下还于旧都之日必不远矣。”
他示意一旁的王承恩用印。王承恩看着皇帝颓然的样子,心中酸楚,却不敢多言,默默取出随身保管的皇帝玉玺,蘸上朱泥,重重地盖在了信末。
鲜红的玺印,如同一个烙印,烙在了这封充满屈辱和无奈的信上,也仿佛烙在了这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命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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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了经略使府。林天即刻召见了周青麾下一名最为机敏干练的斥候队正,名叫赵胜。此人曾多次潜入敌境执行危险任务,对江淮地形、人情极为熟悉。
“赵胜,此次任务,非同小可。”林天将封好的密信郑重交到他手中,“此乃陛下亲笔御书,务必要亲手交到庐州黄得功黄将军手中。沿途关卡林立,盘查严密,你需要设法绕过主要官道,避开马士英的耳目。可能做到?”
赵胜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以火漆密封、外覆油布的信函,斩钉截铁道:“请主公放心!属下便是拼却性命,也定将此信送达!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我要你的头何用?我要的是信送到,人活着回来。”林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挑选五名最得力的手下,即刻出发。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可放弃任务,保全自身,再图后计。”
“是!”赵胜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重重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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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庐州,黄得功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黄得功眉头紧锁,看着案上堆积的文书。既有南京马士英措辞越发焦急、甚至隐含威胁的催促进兵令,也有来自徐州方面通过各种渠道散发的、只针对马士英的“讨逆檄文”抄本。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进退维谷。
进?北上与林天开战,他自问胜算渺茫,刘泽清前车之鉴不远。退?固守庐州,虽可暂保,但南京若真被马士英折腾垮了,或者被林天攻破,他这一支孤军又将何去何从?投靠林天?对方毕竟有“挟持先帝”的恶名,且其实力强横,自己过去,能否得到重用和信任?
就在他正权衡局势的时候。
“报——!”亲兵统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大帅,营外巡哨抓到几名形迹可疑之人,自称有重要物件需面呈大帅!”亲兵统领压低声音,“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这个……”他递上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周”字标记。
黄得功眼神一凝。他听说过林天麾下有个叫周青的,负责情报,其手下精锐斥候身上似乎就有类似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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