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四月十二,南京。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徐州易主、刘泽清覆灭的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迅速传遍了整座南京城。初时还只是茶楼之间窃窃私语,待到官府出面试图辟谣未果,反而坐实了传闻后,恐慌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座看似繁华的帝都。
茶楼酒肆间,往日高谈阔论的士子缙绅们,此刻都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听说了吗?徐州……徐州没了!刘总兵被手下人卖了!”
“不是说要坚守旬日吗?这才几天?那林天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峄县半天就没了,徐州更是……唉,听说根本没怎么打,城里自己就乱了……”
“江北……江北还能守住吗?林天下一步会不会就打过来了?”
街头巷尾,百姓们更是人心浮动。米价一日三涨,盐、布等生活物资价格也飞速攀升,许多富户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准备一旦风声不对便逃往苏杭。码头上前往南方的船只骤然紧俏起来,连带着车马行的生意都好了数倍。一种大厦将倾的悲观情绪,无声地弥漫在秦淮河的脂粉香气与市井的喧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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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紫禁城,武英殿。**
朝会的气氛,比之殿外阴沉的天空更加压抑。弘光帝朱由崧坐在龙椅上,眼神飘忽,手指不安地捻着袍角。御阶之下,文武百官分立,却无人率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还是首辅马士英硬着头皮出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徐州……徐州虽有小挫,然乃刘泽清御下无方,军心不稳所致,非战之罪。江北尚有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忠勇大将,长江天堑固若金汤,林天逆贼断难逾越。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整饬武备……”
“马阁老!”史可法再也忍不住,厉声打断了他,他须发皆张,痛心疾首,“事到如今,还要自欺欺人吗?林天兵不血刃连下峄县、徐州,其势已成!刘泽清麾下数万兵马,或降或散,转眼易帜!这岂是‘小挫’?这分明是滔天巨浪!若再不改弦更张,调整方略,难道要等林天兵临南京城下吗?!”
他转向弘光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怆:“陛下!林天虽跋扈,然其势大,且手握先帝,名义上仍尊我大明。若一味强硬,只会逼其铤而走险!臣恳请陛下,立刻下诏,承认先帝南巡之实,解除对山东封锁,并遣重臣,答应其经略之条件。与林天谈判,力求将其稳住,哪怕划江而治,亦好过社稷倾覆啊!”
“史道邻!老匹夫!你这是在卖国!”马士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史可法骂道,“与逆贼谈判?还要封王裂土?你将朝廷威严置于何地?你将陛下置于何地?此例一开,各地镇将纷纷效仿,这大明天下还是朱家的天下吗?!”
阮大铖也阴恻恻地帮腔:“史尚书莫不是被林天吓破了胆?抑或是……另有所图?”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与主和派互相攻讦,言辞激烈,唾沫横飞。弘光帝被吵得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最后几乎是被内侍搀扶着,仓皇之下宣布了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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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夜间,马士英府邸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马士英、阮大铖等几人阴沉不定的脸。
“史可法这个老匹夫!还有姜曰广、高弘图那些清流,都在串联,想要逼宫,让陛下与林天和谈!”马士英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戾气,“一旦和谈,首先要追究的就是我等封锁山东、逼反林天之责!到时候,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阮大铖低声道:“阁老,如今形势比人强。林天兵锋正盛,高杰畏敌如虎,已退守淮安。黄得功在庐州,刘良佐在凤阳,尽皆观望不前。单靠我们……怕是挡不住林天啊。”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向那逆贼摇尾乞怜?”马士英烦躁地低吼。
另一名心腹党羽小心翼翼道:“阁老,或可……做两手准备。明面上,继续调兵遣将,严令高杰等人务必守住淮安,并催促左良玉从武昌东下援救。暗地里……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听闻林天在徐州,对投降的官员士绅并未过多为难,只要肯合作,仍许其官职……”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在考虑万一事不可为,投降的可能性。
马士英沉默良久,脸上肌肉抽搐。他当然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但更怕死。最终,他颓然道:“罢了……先看看情况。告诉我们在淮安的人,盯紧高杰,也……也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搭上林天那边的线。至于朝廷这边,绝不能松口和谈!至少要做出誓死抵抗的姿态!”
他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退路,但表面上,他必须维持强硬,否则立刻就会在政斗中被史可法等人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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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徐州城内。林天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急于继续南下。他深知,骤然吞下徐州和数万降军,需要时间来消化整合,稳固这块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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