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长崎出岛。
凛冽的寒风自海上迎面刮来,带着刺骨的湿冷。这座由人工填筑、通过一道石桥与陆地相连的扇形小岛,是此刻处于闭关锁国中的日本唯一官方允许同外国贸易的窗口——但也仅限于荷兰人与中国人。
周青裹紧了身上的棉袍,站在“唐馆”(中国商人居住区)临海的阁楼上,望着港湾内停泊的几艘中式帆船和那艘显眼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目光深邃。他此番化名“周文”,以福建海商的身份,携带着一批山东产的柞蚕丝、药材和少量精巧琉璃器,于三天前抵达此地。
“东家,打听清楚了。”一名精干的手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今年来贩银的商人尤其之多,幕府对白银流出管控的更严了,兑换比例压得很低,且要求必须购买等值的日本货,主要是铜、漆器、刀剑之类。荷兰人那边情况也差不多,他们的火器很受倭国西南一些大名的青睐,但幕府相应也盯得更紧。”
周青微微颔首,这些情况与他此前了解的大致相符。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执政已经二十余年,锁国政策日趋严格,仅保留长崎一地对中、荷贸易,根本目的就在于控制金银外流,巩固幕府统治。
“那些‘斑船’(指进行走私贸易的船只)呢?有什么消息?”周青问。他指的是一些绕过官方管制,与日本地方势力进行秘密贸易的船只。
手下压低声音:“确实有。主要在对马藩、萨摩藩那边活动,听说用的是小艇夜间交易,风险极大,但利润也高。不过……最近幕府的水军巡查似乎加强了,上个月在九州外海扣了两艘,船货尽没,人也……”
周青眼神微凝。主公既然将目光投向日本,意图获取其金银,那这长崎的官方贸易渠道,限制太多,杯水车薪,绝非理想途径。而那些零星的走私,风险高,规模小,亦难解山东燃眉之急。主公在密信中提及的“非正式活动”乃至未来的“征伐”,绝非空穴来风。
他回想起昨日与一位相熟的荷兰商馆低级职员(通过贿赂结识)的交谈。那人带着白种人特有的傲慢,却又在酒精作用下透露了些许信息:日本国内并非铁板一块,西南强藩如萨摩、长州、肥前等,早已对幕府心怀不满,尤其在经济和对外贸易上受到的严格限制,颇有微词。而且,日本水军的主力战船,仍以安宅船、关船为主,虽数量不少,但船体结构、火力配备,似乎与泰西乃至大明当年的宝船队相比,并无丝毫优势,甚至在某些方面颇为落后。
“火炮……他们的大型战船上装备的火炮不多,且多为老旧式样。”那荷兰人醉醺醺地比划着,“他们的武士更相信刀剑和个人的勇武。哦,当然,他们也在模仿我们造一些‘南蛮船’,但规模很小,成不了气候。”
这些零碎的信息,在周青脑海中逐渐拼接。日本,这个看似封闭的岛国,内部有矛盾,军备有短板。这无疑是己方这边的机会。但要如何利用这机会,需要更详尽的情报和更周密的计划。
“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接触一下萨摩藩在长崎的商人,不必表露真实身份,只做寻常贸易打探,听听他们的口风。”周青吩咐道,“另外,继续搜集九州沿海各藩的水军驻地、港口地形、潮汐规律等信息,越详细越好。”
“是,东家。”
周青转身,望向西边那片茫茫大海。他知道,主公在山东正厉兵秣马,大力发展水师。或许不久的未来,他在这里搜集的每一份情报,都会成为劈开这片海域的利刃。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这岛国的虚实,探查清楚。
……
**济南,匠作营大寨。**
当前已是深冬,匠作营内却依旧热火朝天。在新划出的“船舶兵器试验场”上,一门经过改进的六斤炮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炮架上,炮口指向远处披着白雪的土坡。
宋应星、张继孟以及几位老工匠围在炮旁,神情专注。林天披着大氅,站在稍远处观看。
“大人,按您提出的‘楔式炮闩’构想,我们进行了简化设计。”张继孟指着炮尾一个厚重的铁制楔形块,“装填时,将此闩块向后抽出,装入药包和炮弹,再将其推回,以铁锤敲紧。虽不及泰西螺旋炮闩精密封性好,但胜在结构简单,加工容易,能大幅提升装填速度,且闭气效果优于以往。”
“试射过吗?强度如何?”林天问。
“已试射五发,未见炮闩松动或损坏。只是每次敲紧、卸下需耗费些时间,且对炮尾结构强度要求更高。”宋应星答道。
“这方面可以继续改进,比如设计专用的卸闩工具。关键是,要能保证连续射击时的安全与速度。”林天点头表示肯定。他提出的只是一个概念,至于具体落实就要全靠这些工匠的智慧了。“此炮若列装未来战船,每侧炮位需配备至少两门,形成持续火力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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