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的济南,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城内外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时间仿佛在这里被拉长,每一个日夜都充满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与锤炼。
六月末,城西郊,新辟的巨大校场上,尘烟滚滚,杀声震天。
五千名新募的山东青壮,以及整编后留下的近两千原刘泽清部降兵,正接受着近乎严苛的训练。训练的章程完全照搬磁州镇的成熟体系,由王五统一调度,磁州镇的老兵担任哨长、队正等基层军官。
“列队!快!磨磨蹭蹭,没吃饭吗?!”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哨总厉声呵斥,他是王五麾下的老兵,在磁州就跟随着林天。
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排成横队,动作生疏,队形歪歪扭扭。
“站直了!抬头!挺胸!收腹!两脚分开六十度!”哨总走在队列前,用木棍敲打着姿势不合格新兵的小腿,“记住你们的样子!你们现在不是农夫,不是流民,是兵!是大明磁州镇的兵!林总兵麾下的兵!”
烈日下,军姿训练就是第一道关。汗水顺着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崭新的号衣,有人摇晃,有人中暑晕倒,立刻被医护辅兵拖到阴凉处救治,醒来后继续归队。没有情面可讲,只有重复再重复,直到肌肉形成记忆,直到令行禁止成为本能。
体能训练更是噩梦。每日天不亮便是十里负重越野,回来之后是俯卧撑、蛙跳、引体向上……校场边上专门挖了泥潭,用于格斗训练和抗疲劳训练。新兵们每天结束训练时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泥泞,倒头就能睡着。淘汰每天都在发生,坚持不下来的,发放少量路费遣散。留下的,眼神中的迷茫和怯懦逐渐被坚毅和一丝狼性所取代。
队列、体能之后,是兵器操练。长枪手练习突刺、格挡,要求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刀盾手演练盾牌格挡与腰刀劈砍的配合。火枪手的训练则更为复杂,从火药定量装填、压实、装弹,到举枪、瞄准、击发,每一个步骤都要求精准无误。哑火、炸膛的风险让新兵们对待手中的火铳小心翼翼,而老兵们则会讲述磁州镇火器如何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故事,激励着他们。
最让新兵们敬畏又向往的,是实弹射击和火炮操演。当排枪齐射的轰鸣在校场回荡,当实心炮弹将远处设立的土堆靶标轰得粉碎时,他们才能真正体会到手中武器蕴含的毁灭力量,也更能理解平日严苛训练的意义。
林天几乎每天都会亲临校场,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鞭策和激励。新兵们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战功赫赫的总兵官,正注视着他们的成长。偶尔,林天会叫停训练,亲自下场纠正某个士兵的持枪姿势,或者演示一遍标准的劈砍动作。每当这时,整个校场都会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崇拜与敬畏。
……
原属于李开山的一处庄园被整体改建为匠作营山东分司。高墙环绕,戒备森严,内部却是一片叮当作响的繁忙。
来自磁州的老工匠带来了标准化的工艺流程,而山东本地的铁匠、木匠、火药匠则提供了充足的人手和部分本地材料。韩承亲自坐镇,协调资源。
火药坊内,匠人们严格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小心地研磨、搅拌、压实、造粒、晾晒。每一个环节都有专人监督,防火措施做到了极致。
铁匠工棚里,炉火熊熊,风箱呼啦作响。缴获的破损刀枪、民间收集的废铁被重新熔炼,锻打成合格的枪管胚子、矛头、铠甲叶片。
木工坊则在批量生产火铳的木托、长枪杆以及运输用的大车。
甚至还有一个小组在尝试根据林天提供的模糊思路,研究如何改进火炮的炮架和瞄准具,以进一步提高机动性和射击精度。
虽然产能还远不能与当时的黑山堡本部相比,但已经初步具备了维修、补充和有限制造的能力,为大军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保障。林天偶尔会来视察,他对工艺流程不太懂,但会关注生产效率、质量控制和工匠们的待遇,确保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在张慎言的主持下,济南乃至周边归附府县的政务也在艰难地恢复。
首先便是整顿吏治。借着清算刘泽清余党的势头,张慎言雷厉风行,查处了几个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和胥吏,或罢黜或下狱,迅速安定了民心。同时,选拔了一批素有清名或确有才干的下层官吏和士绅,充实到各级岗位上。
其次是稳定民生。发布了措辞严厉的安民告示,宣布减免部分赋税,鼓励流民返乡登记,分配无主荒地耕种,并组织人力疏浚济南附近淤塞的河道,修复被破坏的灌溉设施。虽然短期内难见大效,但至少让饱经战乱的百姓看到了一丝希望。
最后是财政。府库空虚是事实,除了动用部分从北京带出的内帑和缴获的财物外,韩承秘密组织的海贸渠道已经开始尝试运作。通过登州、莱州的一些有门路的商人,用部分缴获的奢侈品、北方特产以及未来可能的盐引作为抵押,从江南商人那里换回了一批批粮食、布匹和硫磺。这条线风险极大,一旦暴露会引来无数攻讦,但在眼下,却是维持庞大军队和行政开支的生命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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