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
西安城内外,银装素裹,却掩盖不住一种近乎沸腾的喧嚣与躁动。从昔日秦王府到城南新筑的天地坛,主要街道早已被清扫干净,洒上黄沙,沿途旌旗蔽日,甲士林立。无数被驱赶来的百姓瑟缩在寒风中,翘首望着那支从未见过的、庞大而威严的仪仗队伍。
秦王府,如今的大顺皇宫正殿,更是金碧辉煌,气象万千。李自成头戴十二旒平天冠,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川社稷的赭黄衮服,虽因不习惯这身沉重行头而略显僵硬,但眉宇间那睥睨天下的雄主气概,却足以震慑殿内殿外所有臣民。牛金星、宋献策等文臣身着崭新朝服,刘宗敏、李过、田见秀等武将顶盔贯甲,按剑肃立,脸上无不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吉时已至,钟磬齐鸣,雅乐奏响。李自成在内侍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高高的丹陛,最终端坐于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
“跪——!”司礼官拖长了声音,洪亮的喊声传遍大殿内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如同惊雷,自大殿始,迅速蔓延至殿外广场,乃至整座西安城。无数军民跪伏在地,向着这位新朝的皇帝顶礼膜拜。
李自成俯瞰着脚下黑压压跪倒的人群,胸膛剧烈起伏。从曾经的陕北一个小驿卒到今日西安称帝,这条路上洒满了鲜血与汗水。他缓缓抬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洪亮:
“平身!”
“谢万岁!”
繁琐而庄严的登基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告祭天地,追尊先祖,颁布即位诏书,昭告天下,定国号为“大顺”,建元“永昌”,定都西安,称西京。大封群臣,牛金星为天佑阁大学士,宋献策为军师,刘宗敏、李过、谷英等皆封侯伯,各有封赏。
当那方新镌刻的“大顺永昌皇帝之宝”玉玺被郑重捧出,蘸满朱红印泥,重重盖在第一份以皇帝名义发出的诏书上时,一个崭新的政权,在明末的废墟上,正式宣告建立。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整个西北为之震动,进而席卷中原,也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已然风雨飘摇的北京城和所有尚在观望的势力心头。
……
正月初十,消息经由周青的情报网络,送达黑山堡。
总兵府议事厅内,炭火依旧,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林天手中拿着那份关于李自成登基的详细情报,面色沉静如水。王五、陈默、韩承、张慎言、周青等人分坐两侧,皆默然不语。
“永昌皇帝……”林天轻轻念出这个年号,将情报放在桌上,“李自成,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主公,李逆僭号,其北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陈默率先开口,脸上伤疤在跳动的烛光下更显冷硬,“据报,其登基之后,已下令各营加紧整顿,囤积粮草,只待开春冰雪消融,便要兵发北京!”
韩承面露忧色:“李自成势大,拥兵数十万,一旦北上,必是雷霆万钧之势。北京……恐怕难保。届时,天下格局将彻底改写,我磁州镇身处要冲,恐难独善其身。”
张慎言沉吟道:“朝廷……如今已是苟延残喘,绝难抵挡顺军兵锋。我磁州镇虽经休整,实力有所提升,然与李自成主力相比,仍是螳臂当车。是战,是降,还是……另谋他路,需早做决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天身上。李自成正式称帝并即将北伐的消息,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迫使磁州镇必须做出关乎生死存亡的抉择。
林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缓缓扫过西安、北京,最终落在磁州镇所在的位置。
“李自成北伐,志在必得。朝廷腐朽,难堪一击。北京陷落,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时局的冷静,“对我磁州镇而言,这既是空前的危机,或许……也隐藏着一丝机遇。”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投降李自成?且不说我等与之旧怨,就算李自成暂时接纳,以其流寇习性和如今骄狂之气,我等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迟早被其吞并消化,绝非出路!”
“那么……联明抗顺?”王五试探着问道。
林天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冷峭:“明朝气数已尽,崇祯皇帝猜忌刻薄,朝政糜烂,与之联合,无异于抱薪救火,徒然被其拖累,甚至可能被其背后捅刀。更何况,如今我们就是想‘联’,北京那位皇帝,恐怕也未必信得过我们这些‘跋扈之将’。”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磁州镇的位置:“我们的路,只有一条——自立自强!利用李自成主力北上、无暇他顾的时机,进一步壮大自身!”
“主公的意思是……”陈默眼中精光一闪。
“李自成北伐,其目标首在京师,次要目标乃是扫清河北、山东等地明军残余。”林天分析道,“只要我们不主动去撩拨他,他大概率不会在夺取北京之前,耗费大量兵力来解决我们这颗‘钉子’。这就是我们的时间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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