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八。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黑山堡南门的吊桥便轰然落下,数骑背插认旗的夜不收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雾霭,直奔总兵府。马蹄踏在刚刚用水泥硬化过的街道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堡内清晨的宁静,也惊动了所有敏感于战事的人。
总兵府议事厅内,炭火早已熄灭,残留着一丝凉意。林天刚刚用完简单的早膳,王五、陈默、韩承等人也恰好都在。当值亲卫引着风尘仆仆、甲胄染露的夜不收什长快步进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报——!”夜不收什长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而略显沙哑,“主公,诸位将军!潼关急报!四月十九,孙传庭督师于汝州郏县与李闯主力决战,激战竟日,初时倚仗火器略占上风,然闯军势大,其老营精锐悍勇异常,反复冲阵,孙督师所部粮草不继,士卒饥疲,终……终至溃败!孙督师已收拢残部,退守潼关!潼关以外,豫西诸县,恐已尽数落入闯军之手!”
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孙传庭战败、潼关以外失守的确切消息传来时,众人心头依旧猛地一沉。王五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陈默脸上那道伤疤微微抽动,眼神锐利如鹰;韩承手中的茶碗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出;张慎言则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林天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边缘划过,从汝州郏县的位置,缓缓移到潼关。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孙督师麾下,损失如何?潼关目前情况怎样?”
夜不收什长喘息稍定,回道:“具体损失不详,但秦军主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溃兵四散。潼关尚在孙督师手中,然兵力折损,士气低迷,恐……恐难久持。闯军并未立刻强攻潼关,似在消化战果,清扫豫西残敌。”
“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好生休息。”林天挥挥手。
夜不收什长行礼退下后,议事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窗外的操练声、匠作区的敲打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
“孙传庭……还是败了。”王五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潼关一失,陕西门户洞开。李闯拿下关中,只是时间问题。”
陈默接口,语气带着战场老卒的敏锐:“李闯没有立刻攻打潼关,一是潼关天险,新败之余强攻损失必大;二是他需要时间整合新附的兵力、地盘。但绝不会等太久。一旦他稳固了后方,下一步,必然是东出或北上!”
韩承面露忧色:“主公,孙督师新败,朝廷震动,流寇气焰更炽。我磁州镇地处要冲,接下来恐怕……”
张慎言捋须沉吟道:“当务之急,是判断李闯下一步动向。是东向与张献忠争中原,还是北上直取京师?这决定了我等的防御重点。”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天身上。
林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缓缓扫过中原、陕西、北直隶。历史的细节他或许记不真切,但大势却了然于胸。孙传庭郏县之败,是明廷在北方最后一道防线的崩溃。李自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自成志在天下,不会满足于偏安陕西。”林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与张献忠素有龃龉,但短期内未必会大规模冲突。其首要目标,必是北京!拿下京师,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定鼎天下!”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北京的位置上。“而要北上京师,无非两条路。一走山西,出大同、宣府,这条路关隘重重,且有虏骑威胁侧翼。二走河南、北直隶,经真定、保定,这条路更为便捷,但……”他的手指移动到磁州镇所在的位置,“我磁州镇,正卡在这条路的侧翼!李自成若要确保北上大军侧翼安全,要么招降我们,要么……就必须拔掉我们这颗钉子!”
议事厅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林天的话,将磁州镇直接推到了风暴眼的位置。
“目前情况如何?”林天看向刚刚被召来的周青。
周青显然也已得到消息,立刻回道:“主公,据各方情报汇总,李闯主力仍在豫西、陕东一带清剿残敌,整顿兵马。其欲完全掌控陕西,并做好北上准备,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也就是说,最快……也要到七、八月间,才可能对我等用兵。”
“两三个月……”林天喃喃道,目光锐利起来,“够了!这两三个月,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猛地转身,面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传令!”
“第一,全军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王五,前军营、左军营轮番出堡,在黑山堡以南、以西三十里内所有险要隘口、交通节点,依托山势,构筑前沿警戒阵地、烽燧和阻击工事!水泥、木材优先供应!我要让李闯的探马,在三十里外就感觉到寸步难行!”
“末将遵命!”王五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燃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