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燃烧的河谷中回荡,压过了厮杀与哭喊。正在拼死断后的赵黑子听到号声,精神一振,嘶声大吼:“撤!交替掩护,往南边山里撤!”
原本死战不退的明军断后部队如同潮水般向后收缩。长枪手保持枪尖朝外,缓缓后撤,刀盾手和少数还有弹药的燧发枪手则利用车辆、土坎等障碍,不断阻击试图咬上来的清兵。
陈默率领的主力已经驱赶着抢来的骡马大车,冲出了混乱的营地,一头扎进南面黑沉沉的山林。队伍不再保持严整队形,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沿着预先勘探好的、相对平缓的山脊线狂奔。每个人心中都清楚,慢一步,就是死。
身后,那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尖锐的唿哨和怒骂,显然是真正的八旗马甲精锐赶到了。他们不像那些辎重护卫,这些正牌八旗兵甲胄齐全,骑术精湛,战斗经验丰富,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快!再快一点!进到前面那道山梁后面!”陈默一边跑,一边回头声嘶力竭地催促。他能看到远处火把形成的长龙正迅速逼近,那是追兵。
队伍最后方,赵黑子带着断后的百余人且战且退,压力巨大。不断有箭矢从黑暗中射来,偶尔还有精准的冷箭带走一两名士卒的生命。蒙古骑兵如同跗骨之蛆,利用马速不断骚扰、切割,试图拖住他们。
“噗!”一名正在后撤的长枪手被一支重箭射穿脖颈,一声未吭便扑倒在地。
“老六!”旁边的刀盾手目眦欲裂,刚想回头去救,却被赵黑子一把拉住。
“别停!走!”赵黑子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他胳膊上的箭矢还没拔掉,随着动作不断渗出鲜血。
他知道,停下来就是死,还会连累整个撤退行动。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连为同伴收尸都是一种奢望。
终于,断后部队也退入了山林边缘。地形开始变得崎岖,树木也逐渐茂密,战马的冲锋优势被大大削弱。蒙古骑兵追到林边,犹豫了一下,下马步战,嚎叫着追了上来,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砰!砰!”
进入树林,明军燧发枪手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依托树木进行零星的还击,精准的射击又放倒了几个冲在最前的蒙古兵,迫使对方追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然而,更大的威胁来自侧翼。那支刚刚赶到的、约三百人的八旗马甲,并未直接冲入树林,而是分出一部分人下马步战跟进,主力则沿着山林边缘快速向南迂回,试图绕到前面去截断明军的退路!
“将军!鞑子骑兵从东面绕过去了!”一名负责侧翼警戒的夜不收气喘吁吁地追上陈默报告。
陈默心头一沉。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一旦被这支精锐骑兵截断前路,他们这支疲惫不堪、还拖着大量辎重的队伍,必将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
“不能让他们绕过去!”陈默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身边同样疲惫的士卒,最终落在浑身浴血、刚刚跟上来的赵黑子身上,“赵哨官!”
“末将在!”赵黑子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
“还能战吗?”
“能战!”
“我令,你带部分还能战的一哨弟兄,立刻抢占前面那个山头!”陈默指着右前方一座突兀隆起、控制着通往南部深山要道的山包,语气决绝,“不惜一切代价,挡住绕过来的鞑子骑兵!为主力转移辎重争取时间!半个时辰!至少挡住半个时辰!”
赵黑子顺着陈默指的方向看去,那山包不高,但位置关键,光秃秃的,只有些低矮的灌木。在那里阻击装备精良的八旗马甲,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可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抱拳,脸上横肉抽搐,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将军放心!有赵黑子在,绝不让一个鞑子从那边过去!弟兄们,还能喘气的,跟我来!”
他振臂一呼,原本隶属于他麾下、以及一些自发跟上来的悍卒,约莫七八十人,齐声应和,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赵黑子脱离主队,向着那座注定将成为血肉磨盘的山头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陈默看着他们义无反顾的背影,牙齿几乎咬碎。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他猛地转身,对着剩余惊魂未定的部下怒吼:“都愣着干什么!推车!赶马!不想让赵哨官他们白死,就给我快!”
鞭子抽打在骡马身上,士兵们用肩膀顶着车轮,拼命地将满载粮食的大车往更深、更陡峭的山里推去。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一股悲愤混合着求生欲的气。
……
赵黑子带着七十多名敢死之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那座无名山包。山包顶部面积不大,勉强能展开兵力。他立刻下令:“砍树!搬石头!快!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堆起来!快!”
士兵们用腰刀疯狂砍伐着稀疏的灌木和小树,用双手搬动散落的山石,迅速构筑起一道简陋的环形防线。没有时间挖掘壕沟,只能用这些杂物勉强充当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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