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袁宗第方的不断周旋下,时间很快来到了四月初。
连绵的春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但豫北山区的泥泞并未消退,反而在偶尔露头的阳光下蒸腾起一股湿热沉闷的气息。开封城依旧在血与火中苦苦煎熬,另一边胙城山区的博弈,则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持续近一个月的山林周旋,袁宗第的八千老营的锐气已被消磨大半。部队疲惫,士气低迷,更重要的是,后勤补给开始出现严重问题。游击营神出鬼没的袭击,使得从后方通往山区的几条主要补给线变得危机四伏,运粮队损失惨重,粮草转运效率大减。
陈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通过周青的情报网和当地乡导,摸清了袁宗第部主要依赖的一条粮道——从获嘉县出发,经吴举人庄、黄寺岗,最后进入山区。这条道路相对平坦,但需要经过几段开阔地带和一条名为“柳叶河”的浅滩。
“是时候动一动他的根本了。”陈默看着粗糙的地图,眼中寒光一闪。他决定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骚扰,要干一票大的,彻底掐断袁宗第的粮道。
他精心策划了一次伏击。目标是预计在两天后经过柳叶河的一支大型运粮队,据情报显示,这支队伍有超过两百辆大车,护卫兵力约一千五百人,由袁宗第麾下一名叫做“过天星”的悍将押运。
陈默几乎动用了游击营全部可用的兵力。他亲率八百核心战兵和两百名最可靠的降兵(包括赵黑子哨),携带所有可用的弓弩和部分震天雷,提前一天秘密运动至柳叶河上游的一处茂密芦苇荡中潜伏。同时,派出另外两支小股部队,在粮道的前后段制造混乱,佯攻其他据点,吸引可能存在的援军注意力。
四月初三,午后。阳光透过薄云,晒得人有些发晕。庞大的运粮队伍如同一条臃肿的长蛇,缓缓行进到柳叶河畔。车辆吱呀作响,押运的闯军士兵们无精打采,不少人脱下靴子,准备涉过齐膝深的河水。
就在队伍前半部分已经过河,后半部分还在岸边,整个队形被河流分割、最为混乱的时刻——
“放箭!”
陈默冰冷的声音如同信号。刹那间,芦苇荡中站起无数身影,弓弦震动之声如同爆豆!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掠过低空,精准地覆盖了河滩及河水中的闯军!
惨叫声瞬间炸响!毫无防备的闯军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清澈的河水。受惊的骡马嘶鸣着四处乱冲,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敌袭!结阵!结阵!”“过天星”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抵抗。然而,队伍被河流分割,首尾不能相顾,士兵们惊慌失措,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震天雷!”陈默再次下令。
数十个点燃的木柄震天雷被奋力抛出,划过抛物线,落入拥挤的车辆和人群之中。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破片四射,硝烟弥漫,粮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粮食洒落一地,更多的闯军倒在血泊之中。
“杀!”陈默拔出腰刀,身先士卒,跃出芦苇荡,向着河滩发起了冲锋。八百战兵如同出闸猛虎,紧随其后,狠狠撞入已经濒临崩溃的敌军阵中。
赵黑子带着他的哨,任务是截断敌军退路并焚烧粮车。他们如同饿狼扑食,凶狠地砍杀着试图向后逃跑的溃兵,同时将火把奋力投向那些满载粮食的大车。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过天星”虽悍勇,但在如此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也无法挽回败局。他本人被数名磁州军老兵围住,乱刀砍死。主将一死,剩余的闯军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纷纷跪地乞降。
整个伏击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柳叶河畔尸横遍野,河水为之染赤,两百多辆粮车大半被焚,缴获的少量完好粮食和骡马被迅速带走。
这次规模空前的伏击战,对随军作战的降兵而言,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洗礼。
赵黑子哨负责的断后和焚烧任务完成得极其出色。他们不仅顶住了小股溃兵的垂死反扑,更是悍不畏死地冲入火场,确保了大量粮车被彻底焚毁。战斗中,赵黑子左臂被流矢擦伤,但他浑然不觉,直到战斗结束才被手下发现。
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遍地的敌军尸体,以及那些跪地投降、面如土色的昔日同伴,赵黑子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被裹挟入伙时的茫然,想起了在闯军中浑浑噩噩、朝不保夕的日子,再对比现在,虽然时刻面临生死,但活得堂堂正正,有目标,有规矩,有功赏。
“头儿,咱们……咱们打赢了!”一个年轻降兵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烟灰、血污和兴奋的红光,声音颤抖着对赵黑子说。
赵黑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身边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沉声道:“是林将军带咱们打赢的!是磁州军带咱们打赢的!以后,谁再敢说咱们是降兵,是孬种,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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