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十月二十八。
晨曦未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淇水两岸肃杀的景象照得更加清晰。南岸,刘宗敏大营如同沸腾的蚁巢,经过一夜的疯狂赶工和兵力调动,一股更加庞大而危险的攻击力量已然成型。
北岸,磁州军士兵们沉默地咀嚼着冰冷的干粮,检查着手中的兵器,目光越过矮墙,紧盯着对岸那越来越密集的敌军阵列。所有人都明白,经过昨日的试探和挫败,今日刘宗敏必将倾尽全力,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
辰时刚过,南岸低沉的战鼓声再次擂响,但这次的节奏更加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首先出现在守军视野中的,并非昨日那般狂呼酣战的步兵,而是一排排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厚木盾车!这些盾车高达近两人,由厚重的原木拼接而成,正面覆盖着浸湿的生牛皮,甚至有些还胡乱钉着抢来的门板、桌椅,虽然粗糙,却足以抵御寻常弓弩和火铳的射击。每辆盾车后方,都隐藏着数十名闯军步兵,推动着这笨重的家伙,缓缓向石桥及两侧的河滩逼近。
在盾车阵的后方,是数量更多的、扛着长梯和土袋的闯军,以及大批被驱赶来的民夫,他们面如土色,在闯军士兵的刀枪威逼下,扛着泥土和石块,准备填平守军挖掘的壕沟。
更远处,重新整编过的闯军骑兵在游弋,虽然数量比昨日少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强大的威慑力,随时准备在防线被撕开时投入突击。
刘宗敏骑在高头大马上,位于阵后,冷冷地注视着对岸。他今日改变了战术,不再寄望于单兵的血勇,而是要凭借绝对的数量和这种笨拙却有效的器械,硬生生碾过去!
“弓弩手,仰射!压制墙头!”刘宗敏下令。
南岸数千张弓弩再次扬起,黑压压的箭矢如同乌云般升空,越过盾车上空,朝着北岸防线覆盖下去。虽然大部分箭矢被矮墙和盾牌挡住,但依旧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和零星的伤亡。
王五伏在矮墙后,听着箭矢钉在木盾上发出的咄咄之声,脸色凝重。“火铳手,瞄准盾车缝隙和下方,听我命令!弓弩手,节省箭矢,重点射杀后方扛梯填土的敌军!炮队准备!”
磁州军的反击变得谨慎而高效。燧发枪和“迅雷铳”不再齐射,而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寻找着盾车移动时露出的微小缝隙,或者瞄准推动盾车士兵的小腿区域进行精准射击。不时有闯军士兵惨叫着倒下,但立刻有人补上,盾车依旧在顽强地向前推进。
弓弩手则集中火力,射向盾车阵后方那些缺乏保护的敌军和民夫。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土袋滚落,引起一阵混乱。但闯军的督战队凶狠地砍杀着后退者,迫使着人群继续向前。
最前方的盾车,终于抵近了北岸桥头及河滩前的壕沟!
“填壕!快填!”闯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民夫和部分闯军步兵冒着守军精准的射击,疯狂地将土袋、石块抛入壕沟。守军的箭矢和偶尔响起的火铳,不断将填壕者射倒,尸体和土石一起落入壕中,景象惨烈无比。
石桥方向的战斗最为激烈。数辆盾车并排堵在桥头,后面的闯军步兵以此为依托,用长矛从缝隙中向外猛刺,试图逼退守桥的长矛手。更有悍勇者,直接爬上盾车顶部,嚎叫着跳入守军阵中,进行殊死搏杀。
“顶住!长矛手,刺!”王五亲临桥头,挥刀砍翻一名跳下来的闯军悍卒,血溅了他一脸。守军长矛如林,死死抵住盾车,双方在桥头展开了残酷的贴身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震天雷!”王五怒吼。
几名臂力强的辅兵,点燃了用火药和铁钉、碎瓷片包裹的震天雷,奋力从盾车上空抛向其后方的闯军人群。
“轰!轰!”
几声剧烈的爆炸在盾车后方响起,破片四射,硝烟弥漫,顿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残肢断臂飞溅。闯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但很快,后续的闯军又踩着同伴的尸体涌了上来。盾车太过厚重,守军的火铳难以有效穿透,震天雷数量有限,无法持续覆盖。防线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段矮墙甚至被几辆盾车合力撞开了一个缺口,数名闯军嚎叫着冲了进来!
“把他们打出去!”王五目眦欲裂,亲自带着亲兵冲上前堵缺口。双方在缺口处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王五刀法悍勇,连斩数人,才勉强将冲入的闯军击杀或逼退,但守军也付出了十余人伤亡的代价。
“将军!中央压力太大!预备队……”副将浑身是血地跑来喊道。
王五看了一眼后方,林天派来的四百预备队已经有一部分投入了战斗,但依旧杯水车薪。“告诉主公,石桥尚能支撑!但需要炮火支援,打掉那些盾车!”
就在石桥方向岌岌可危之时,西翼的陈默也感受到了压力。刘宗敏似乎学乖了,没有再将骑兵轻易投入渡河作战,而是派遣了大量步兵,在弓弩掩护下,利用盾车和木筏,同时在数个河段发动强渡,试图分散西翼守军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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