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十月十七,子时。
黑山堡内灯火通明,却无喧哗之声,只有甲叶摩擦与脚步移动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兵卒们默默地检查着随身器械,将分到的炒面、肉干小心塞入行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与决然的肃杀之气。
中军大帐内,油灯将几条身影拉长,投在帐幕之上。
林天一身轻甲,站在铺开的地图前,手指最终点在洪门镇的位置。“李过三千余人,分驻镇内及镇东、镇北两处营垒,互为犄角。其部多为老卒,骑兵约五百,战力不容小觑。”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肃立的王五、陈默、周青等将领。“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务必在其反应过来,尤其是其骑兵发挥威力之前,打掉其指挥,瓦解其抵抗意志!”
“王五听令!”
“末将在!”王五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你率本部三百战兵,并八百护庄队及辅兵,携两门三斤炮,自北面主攻洪门镇!记住,你的任务是佯攻,但要打出主攻的气势!吸引李过主力注意,尤其要小心其骑兵侧击。阵型务必严密,火器梯次配置,步步为营,挤压其活动空间。”
“末将明白!必不负主公所托!”王五抱拳,眼中精光爆射。他明白,自己这边压力最大,要正面扛住李过的锋芒。
“陈默听令!”
“属下在!”陈默身形精悍,眼神如鹰。
“你率山地营全部五百人,自西面山林潜行,绕过镇北营垒,直插洪门镇与淇县之间的官道!你的任务有三:其一,切断李过退往淇县之路;其二,阻击可能从淇县来的援军;其三,若镇内敌军溃败,则负责截杀,尤其是李过的骑兵!你的动作必须要快、要隐蔽!”
“遵命!”陈默言简意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绝对的服从与自信。山地营擅长的就是这种敌后穿插、断敌归路的狠辣任务。
“周青!”
“属下在!”
“你率领斥候营全部,并分出一部分熟悉地形的内应向导,前出至洪门镇外围。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尤其是骑兵的调动。一旦王五将军接敌,你部需尽力袭扰敌军侧后,制造混乱,迟滞其行动。同时,保持与张家庄张承宗的联络,确保其按计划起事。”
“是!”周青领命,他麾下的斥候将是这场战役的眼睛和无处不在的细刺。
林天最后看向众人,沉声道:“我亲率磁州本部八百,携剩余三门三斤炮及六斤炮,居于王五部之后,视战局发展,决定投入方向。此战,乃我磁州军扬威豫北第一战,许胜不许败!各部依计行事,拂晓前,必须抵达指定位置!”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随即转身出帐,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正是潜行的好时机。
陈默的山地营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山堡西面的山林中。他们放弃了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重装备,只携带弓弩、短兵、绳索以及三天的干粮。每个人都用泥浆涂抹了脸孔和武器,脚步轻捷如狸猫,沿着早已侦察好的崎岖小径,向南方穿插。
王五的部队则动静稍大。一千多人的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沿着官道旁的野地,向洪门镇北面迂回。辅兵和护庄队推着装载营寨材料和火炮的偏厢车,车轮都用布条包裹,尽量减少声响。队伍中无人交谈,只有压抑的喘息和脚步踏过枯草的沙沙声。
周青的斥候们则早已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先行一步,消失在洪门镇周围的旷野、丘陵和村落废墟之中。他们的任务最杂,也最危险,需要像猎犬一样灵敏,又需要像狐狸一样狡猾。
林天率领的本部作为预备队,最后开出黑山堡。他骑在战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如同巨兽蛰伏的堡垒,随即目光坚定地投向南方。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打通南下通道,更是要打出磁州军的威风,让刘宗敏,让李自成,乃至让整个天下,都听到来自磁州的声音!
十月十八,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洪门镇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匍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镇内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巡逻队手中晃动,镇东和镇北的两处营垒更是寂静,只有哨楼上偶尔传来的梆子声,证明着这里驻扎着一支军队。
李过昨晚饮了些酒,睡得正沉。他并未将北面那支“缩头乌龟”般的磁州军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只会偷袭之鼠辈,若敢出来正面对战,他麾下的老营劲旅一个冲锋就能将其击溃。
然而,就在这黎明前最松懈的时刻,镇子北面,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号角声!
“呜——呜——呜——”
号角声撕破了寂静,紧接着,是如同夏日闷雷般逐渐响起的战鼓声!
“敌袭!敌袭!”凄厉的呼喊声瞬间在镇北营垒中炸响。
李过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抓起枕边的佩刀,赤着脚就冲出了房门。“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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