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十月初。
寒露已过,霜降未至,豫北大地上一片肃杀。草木枯黄,原野寥廓,唯有凛冽的秋风卷起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为即将到来的鏖战奏响序曲。
黑山堡,这座位于磁州西南、扼守进出豫北要冲的堡垒,此刻已彻底化为一座兵营。营垒经过了紧急加固,壕沟加深,木栅加厚,箭楼林立。堡内堡外,帐篷连绵,人喊马嘶,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林天麾下集结于此的兵力,已达两千三百余人。其中包括王五带来的北线精锐三百战兵、五百护庄队;陈默带来的西线山地战兵两百、精锐辅兵三百;以及林天亲率的磁州本部守备营八百人(抽调精锐组成),斥候营一百五十人,以及炮队、辎重、医护等辅助兵种约两百人。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全部机动力量,堪称倾巢而出。
主力抵达后,并未急于出击,而是依托黑山堡,进行最后的战前整合与适应性训练。
林天将中军大帐设于黑山堡内最高处,可俯瞰周边形势。他深知,刘宗敏绝非易与之辈,其人骁勇善战,麾下多是百战老卒,虽经周青数月搅扰,士气可能受损,但根基犹在,硬拼绝非上策。
“周青,卫辉府那边,情况如何?”林天看向风尘仆仆刚从南面潜回的周青。
周青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回主公,刘宗敏主力约八千至一万人,目前主要集中在卫辉府城及北面的淇县、汲县一带。其部众虽骄悍,但军纪确实涣散,于地方多行劫掠,民怨沸腾。属下已联络上三股较大的反抗势力,他们答应,只要我军能正面击溃刘宗敏一部,他们便愿意起事响应,至少能牵制数千闯军。”
“刘宗敏本人动向呢?”
“据内线报,刘宗敏坐镇卫辉府城,但其麾下大将‘一只虎’李过,率三千余人前出至距此约六十里的洪门镇,似有窥探我军动向之意。”
“一只虎李过……上次在临洺关还是没有打疼他吗?”林天笑着回应道。这个李自成的侄子,虽然上次对上磁州军吃了大亏,但也是闯军中着名的悍将。
“看来,刘宗敏还是想让李过先来试试我们的成色。”
王五抱拳道:“主公,末将请令,愿率本部前往洪门镇,会一会这只虎!”
陈默也道:“山地营善于潜行突袭,可配合王将军行动。”
林天摇了摇头:“不急。李过是饵,我们若是贸然吞下,容易惊走后面的大鱼。传令下去,各营谨守营盘,多设疑兵,斥候向外放出三十里,严密监控李过部以及卫辉府方向的任何异动。我们要让刘宗敏先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他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策略。磁州军初来乍到,需要时间熟悉豫北的地形水文,也需要让士卒适应此地的气候环境。更重要的是,他要等,等周青暗中经营的那些“蔷薇”绽放,等刘宗敏因焦躁而露出破绽。
黑山堡内外,磁州军开始了紧张的临战训练。与在磁州时不同,这里的训练更注重实战模拟和小队配合。
王五的北线兵擅长结阵而战,他便着重演练在各种地形下,如何保持阵型的完整和火力的持续性。他将护庄队中的弓弩手与燧发枪兵混编,尝试远近火力的搭配。
陈默的山地营则化整为零,以都(百人)甚至队(五十人)为单位,在黑山堡周边的丘陵、林地间进行渗透、侦察、反侦察、伏击与反伏击演练。他们如同幽灵般出没,熟悉着每一寸土地,并不断将更精确的地形图送回大营。
林天亲自督导炮队的训练。五门三斤炮被部署在堡垒的关键位置,炮手们反复演练着测距、装填、瞄准的流程,虽然实弹稀缺,但枯燥的模拟训练能形成肌肉记忆。那门唯一的六斤炮则被作为杀手锏,隐藏得更深。
随军医营在顾菱纱的带领下,于堡垒内设立了前沿救护所,储备了大量金疮药、纱布,并培训了数十名临时担架员。所有人都明白,大战一起,这里将是血肉磨坊的第一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黑山堡方向的磁州军按兵不动,只是斥候活动愈发频繁。这种反常的寂静,反而让对面的李过部感到不安。李过几次派小股骑兵前出挑衅,试图引诱磁州军出战,均被严阵以待的弓弩和零星的火铳射击击退,未能讨到便宜。
消息传回卫辉府城,刘宗敏对此颇不耐烦。
府衙大堂内,刘宗敏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大口灌着酒,粗声道:“妈的,这磁州来的鸟人,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是何道理?李过那小子也是废物,几千人拿不下一个前哨堡?”
麾下将领面面相觑,一人小心道:“权将军(刘宗敏在闯军中的称号),听闻那林天在磁州颇能打,连鞑子都在他手下吃过亏。如今他稳守不出,怕是有所依仗。”
“依仗?屁的依仗!”刘宗敏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老子八面锤下,管他什么依仗,统统砸个稀巴烂!传令给李过,让他给老子加紧攻打,就算啃,也要把黑山堡给老子啃下来!再派人去周边乡村,多抓些壮丁,充作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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