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小雪在不经意间悄然落下,细碎的雪沫覆盖了磁州城内外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渍与焦土,却掩不住那冲天而起的肃杀之气。穴攻失败的挫折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甲喇章京鄂硕的耐心。来自多尔衮大营的催促文书语气日渐严厉,而磁州这块硬骨头依旧纹丝不动。粮草的消耗,时间的流逝,以及麾下将士日益滋长的厌战情绪,都逼迫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不能再拖了。”鄂硕望着细雪中巍然矗立的磁州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埋锅造饭,饱食一顿!明日拂晓,全军压上,四面齐攻!我不管他用什么妖法,就是用尸体堆,也要给我堆上磁州的城头!”
他决定孤注一掷,不再保留任何预备队,也不再玩弄任何技巧,要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发动最野蛮、最残酷的全面强攻,用八旗勇士的鲜血和生命,碾碎这座顽抗的城池。
磁州城内,肃杀的气氛同样凝重。穴攻的挫败并未带来丝毫松懈,所有人都知道,鄂硕绝不会就此罢休。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林天站在北门城楼,任凭雪花落在肩头。他刚刚巡视完四门防务,士兵们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坚定,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默默擦拭着。城墙各处,新补充的守城器械——滚木、礌石、金汁、乃至宋应明赶制出来的最后一批“万人敌”和燃烧罐,都已就位。那五门野战炮也被分散配置到压力最大的北门和东门。
“将军,清军大营异动,炊烟比往日多了一倍,人马喧嚣,似有大举。”王五顶着风雪赶来,低声汇报。
“终于要来了。”林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目光锐利如刀,“传令全军,今夜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准备迎接死战!告诉每一个弟兄,这是我们与东虏的最后一搏!顶住了,我们就能活下去!顶不住,磁州便是你我埋骨之所!”
“是!”王五肃然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命令迅速传遍四门。没有喧嚣,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和决绝。老兵默默检查着刀锋,新兵用力吞咽着唾沫,紧紧跟在各自长官身后。民夫们将最后一批物资运上城头,然后拿起简陋的武器,加入到辅助守城的行列。整个磁州,如同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十一月十一日,拂晓。
天色未明,风雪稍歇。低沉的法螺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从清军大营中连绵响起,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如同蔓延的星火,从四面八方向磁州城涌来!
鄂硕兑现了他的威胁,近三千清军,分成四股,同时对磁州四门发起了猛攻!没有主次之分,每一面都是主攻方向!楯车、云梯、攻城槌……所有能用的器械都被推上前线,步兵如潮,骑兵在两翼驰骋射箭,压制城头。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北门依旧是压力核心。鄂硕亲临此地督战,噶布什贤重甲兵再次充当先锋,冒着守军密集的箭矢和火铳,悍不畏死地攀爬云梯。城头守军拼死抵抗,滚木礌石如雨落下,金汁倾泻,震天雷在人群中爆炸。双方士兵在每一寸城垛、每一段城墙进行着残酷的拉锯和搏杀。
东门、西门、南门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清军虽然在这三面的兵力稍逊,但其凶悍的战斗力依旧让守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尤其是缺乏棱堡辅助的南门,一段城墙在连续撞击下再次出现裂痕,险象环生。
林天坐镇北门,但军情如同雪片般从各门传来。
“报!东门请求支援!清军攻势太猛!”
“报!南门墙体裂缝扩大,急需工匠和材料!”
“报!西门击退敌军一次进攻,但我方伤亡不小!”
林天面沉如水,大脑飞速运转。“告诉东门,让他们再顶一炷香!王五,带你中军营预备队,去南门!务必把缺口给我堵住!工匠立刻去南门!告诉西门,没有援兵,守不住,提头来见!”
有限的预备队被投入到最危险的地段。王五率领中军营赶到南门,正值清军再次猛攻那段裂缝城墙。他亲自带队反冲击,硬是用血肉之躯将涌上来的清军压了回去,随即指挥民夫和工匠拼命加固。
战至午时,四门依旧岿然不动,但守军伤亡急剧增加,体力也接近极限。弹药,尤其是火炮的弹药和燧发枪的定装弹,消耗飞快。
“将军,火炮子药只剩五发了!”
“火铳营报告,定装弹不足三成!”
坏消息接连传来。
林天看着城下依旧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知道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猛地拔出长剑,对身后仅存的几十名亲卫和衙署文吏吼道:“还能拿得动刀的,都跟我上北门!”
他亲自冲上了北门城头最危险的一段。这里,陈默(伤势未愈但强行登城)正带着残存的锋锐营士兵与登上城头的清军重甲兵血战。林天二话不说,加入战团,长剑挥动,精准而狠辣,专挑敌军甲胄缝隙下手。主将亲临最前线,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爆发出一阵怒吼,竟然将登上城头的清军又一点点压了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