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九月初。
来自北方的噩耗如同秋日的寒霜,一层层覆盖在磁州城上空,带来了刺骨的凉意。清军入塞的消息已得到多方确认,其兵分数路,蹂躏畿辅,所过之处,城池或破或降,烽烟蔽日,难民如潮。朝廷调集的援军或是逡巡不前,或是一触即溃,整个北直隶的防御体系已然摇摇欲坠。
城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二级战备状态下,士兵们衣不卸甲,兵不离手,日夜轮值守卫在城头工事之后。街道上巡逻队的脚步声比往日更加密集沉重,宵禁的梆子声也提前了许多。官市暂时关闭,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上。
林天站在都督同知衙署的作战室内,巨大的北直隶地图上,代表清军兵锋的黑色箭头已然越过长城,如同数条毒蛇,噬向京畿腹地。王五、周青、韩承等核心文武分列两侧,人人面色肃然。
“最新情报。”周青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疲惫,“东虏主力约四万,由睿亲王多尔衮统领,已突破居庸关,兵临昌平城下,京师动乱。另一路约两万,绕道西山,劫掠良乡、涿州一带,兵锋……似有向西南蔓延之势。”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条黑色箭头的指向,隐隐对着真定府、保定府方向,也就是磁州的北面和西面。
“朝廷呢?京营和各路援军何在?”王五忍不住问道。
周青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京营糜烂,不堪一战。卢督师所留下的天雄军星夜入援,然兵力单薄,杯水车薪。其余各路总兵,多拥兵自重,逡巡观望。朝廷……已无兵可调。”
作战室内一片死寂。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朝廷如此不堪,众人心头依旧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刘宗敏部动向如何?”林天将目光从北面移开,转向南边。
“刘宗敏已攻占卫辉府,正在肃清周边,暂时无暇北顾。但豫北糜烂,南下流民数量激增,已有数股超过千人的流民群靠近我境,其中混杂着不少溃兵和杆子,形势复杂。”周青补充道。
北有清军铁蹄,南有流民狂潮,磁州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唯一尚且完好的孤岛,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林天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磁州的位置。
“慌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些许阴霾,“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我林天和磁州两千将士顶着!”
他环视众人,下达命令:
“王五!”
“末将在!”
“斥候营全部撒出去!分成三队,一队向北,严密监控清军偏师动向,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支人马的位置、兵力、主将!一队向西,侦察通往真定、保定方向的道路、隘口,评估流民潮规模和构成!一队作为预备,随时策应!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拳头,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接战!”
“末将明白!”王五肃然领命。
“周青!”
“属下在!”
“启动城内所有暗桩,严密监控内部,非常时期,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对流民,设立三道甄别关卡,老弱妇孺可酌情接纳,统一安置管理;青壮流民,严格审查,身份不明、形迹可疑者,一律驱离,敢有冲击关卡者,杀无赦!溃兵、杆子,敢靠近磁州三十里内,视为挑衅,由外围乡勇和斥候营协同驱逐或歼灭!”
“是!”
“韩承!”
“属下在!”
“统筹所有粮草物资,实行战时配给制。优先保障军队和参与城防的民壮。官仓戒备提升至最高级别。安抚城内百姓,公布简章,告知现状,稳定人心。同时,加快向黑山堡转运非必要物资的速度!”
“属下遵命!”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给略显混乱的机器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众人各司其职,迅速行动起来。
林天亲自巡视四门。城墙之上,士兵们紧握着武器,目光警惕地注视着远方。新配备的燧发枪和野战炮被擦拭得锃亮,放置在最顺手的位置。内墙后的空地上,预备队和民夫正在军官的指挥下进行着紧张的临战演练。
“将军!”看到林天到来,士兵们纷纷挺直胸膛。
“弟兄们,怕不怕?”林天走到一名年轻的新兵面前,拍了拍他略显单薄的肩膀。
那新兵脸色有些发白,却努力昂起头:“回将军,不……不怕!”
林天笑了笑:“说实话,刚开始,谁都怕。但怕没有用!我们的身后,是父母妻儿,是刚刚重建的家园!我们多顶住一刻,他们就能多安全一分!记住你们平时的训练,相信你们身边的袍泽,相信我!磁州,就是我们用血筑起的城墙,谁也甭想踏进来!”
“誓与磁州共存亡!”周围的军官和老兵发出低吼。
“誓与磁州共存亡!”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呐喊,初时的紧张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悲壮的责任感和昂扬的斗志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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