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三月。
春风彻底吹绿了磁州大地,城周新垦的田地里,麦苗已破土而出,染上一层淡淡的青翠。蜿蜒的漳河水涨了些许,哗啦啦地流淌,灌溉着两岸的土地。磁州城,这座一个多月前还处处断壁残垣、死气沉沉的边城,如今虽远未恢复旧观,却已然焕发出一种顽强而忙碌的生机。
城墙的修补仍在继续,但重点已转向内部整合与深度发展。东门内墙已然稳固,墙头业已架设起了几门修复好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昭示着不容侵犯的决心。另外几处关键地段的内墙或棱堡雏形也已初具规模,整个城防体系变得更加立体和有层次。
校场上,四个守备营的操练进入了新阶段。基础队列和体能训练已告一段落,现在更多的是小队战术配合、兵器熟练度提升以及简单的阵型变换。来自黑山堡的老兵和血战余生的骨干们,将实战经验融入日常训练,模拟各种战场突发情况,要求士兵们快速反应,协同作战。虽然依旧稚嫩,偶尔也会出现混乱,但这支军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新兵的青涩,向着一支精兵蜕变。
林天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挥汗如雨的士兵。王五、陈默等将领分散在各处督练,神情专注。
“将军,按照目前进度,再有一月,这四个营拉出去,依托城防,足以应对刘宗敏部再次来犯。但若要进行野外机动、乃至主动出击,还需更多实战磨砺和骑兵配合。”王五走到林天身边,低声汇报。
林天点了点头。骑兵是他的短板,战马稀缺,合格的骑兵更是凤毛麟角。这非一日之功。
“不急,先练好步卒。骑兵之事,让周青多留意,看看能否从口外(长城以北)或山西设法购买一些驮马,先组建一支斥候马队。”
“是。”
城内外的民政事务,在韩承的主持下,也开展得有声有色。《招抚垦荒条陈》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新安置的流民和本地百姓,只要肯下力气,都能分到土地,租税远低于明廷常规,而且官府承诺三年内不增不减,极大地激发了垦荒热情。春耕顺利进行,田野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为了进一步收拢人心、恢复经济,林天采纳了韩承的另一项建议:在磁州城内设立“官市”,由“善后厘金局”统一管理,鼓励周边幸存的商户前来贸易。官府提供场地和基本的安全保障,交易抽税极低,且公平秤、标准都俱全,严厉打击欺行霸市、缺斤短两的行为。
起初,商户们还心存疑虑,但看到磁州军纪严明,市场秩序井然,加之磁州本身有一定的人口和消费需求(尤其是军队的采购),渐渐便有胆大的商贩运来盐铁、布匹、药材等紧缺物资。官市逐渐有了些人气,虽然远谈不上繁华,但总算打破了战后的死寂,物资流通开始缓慢恢复。
这一日,林天在韩承的陪同下,巡视官市。市场设在西城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摊位简陋,货物也算不上丰富,但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声不绝,已然有了几分生气。
“将军,目前官市每日交易额虽不大,但抽税加上我们官方采购,已能略微贴补府库。更重要的是,此举吸引了周边目光,许多原本观望的村寨豪强,也开始派人前来接触,打探虚实。”韩承介绍道。
林天在一个贩卖农具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把新打的锄头看了看,做工粗糙,但用料扎实。“这锄头,是城内匠作营出的?”
“回将军,是小人自家打的。”摊主是个黑瘦的汉子,有些紧张地答道。
“手艺不错。磁州正在垦荒,需要大量农具。你若能保证质量,匠作营可以向你订购一批,价格从优。”林天放下锄头说道。
那汉子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连作揖:“多谢将军!小人一定用心打制,绝不敢糊弄!”
林天点点头,继续前行。他看到几个穿着体面、像是乡绅模样的人,正在一个药材摊前与韩承手下的吏员低声交谈,不时朝自己这边张望。
“那是城南李家庄的人。”韩承低声道,“李家是本地大族,围城时紧闭庄门,未曾支援,也未被闯军攻破。如今见磁州稳住阵脚,便想缓和关系,今日是来探口风的。”
“告诉他们,过往不究。但若要在我磁州辖境内存活,需守我规矩,该纳的粮,该出的丁,一样不能少。若愿合作,自有其好处。”林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属下明白。”韩承应道。他知道,这是将军在一步步确立对磁州周边地区的实际控制权。
表面的平稳之下,暗流依旧涌动。周青的情报显示,刘宗敏部在邯郸一带依旧没有大的动作,但其派出的探马活动频繁,显然并未放弃对磁州的觊觎。更值得注意的是,河南战局出现了新的变化。
“将军,最新消息,李自成放弃强攻开封,转而西进,连破数县,兵锋直指洛阳!朝廷震动,急调各方兵马救援,但……响应者寥寥。”周青汇报时,脸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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