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冰冷的光芒洒满战场,也无情地照亮了磁州城下的惨状。坍塌的墙体缺口处,尸体堆积如山,凝固的暗红血液与泥土混合,冻结成一片泥泞不堪的修罗场。硝烟尚未散尽,混杂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鼻端。
闯军如同退潮般暂时撤了下去,留下了满地的狼藉和哀嚎的伤员。刘宗敏虽然暴怒,但并非完全的莽夫。那支突然出现、装备精良、战术刁钻的百人小队打乱了他的部署,更严重的是动摇了攻城部队的士气。在情况不明时,他选择了暂时收缩,重新整顿队伍,评估那支“援军”的虚实。
城头之上,守军们几乎虚脱,许多人直接瘫坐在血泊和尸体中间,靠着冰冷的墙垛大口喘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极度的疲惫交织,让场面一片死寂,只有伤兵压抑的呻吟声断续传来。
林天拄着长剑,站在缺口边缘,胸膛剧烈起伏。甲胄上满是刀箭划痕和凝固的血痂,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望着退去的敌军,又看向西北方向——那支小队出现的方向,眉头紧锁。是谁?朝廷的援军?不可能,若有援军,绝不会只有这百人。那会是……
“将军!是陈默!是咱们黑山堡的陈默!” 一名眼尖的哨总指着城外,激动地喊道。
林天凝目望去,只见那支百人小队并未远离,而是在距离城墙一里多外的一处小土丘后迅速构筑了简易的防御工事,显然是在戒备闯军的反扑。为首那名持枪的黑脸汉子,不是陈默又是谁?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上林天心头。黑山堡!孔文清他们……在最危急的关头,送来了这样一支奇兵!虽然只有百人,但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生力军和精良的装备,更是绝境中至关重要的希望和士气!
“快!打开侧门,接应他们入城!”林天立刻下令,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将军,不可!”王五急忙劝阻,“城外情况不明,闯军虽退,游骑仍在。此时开门,风险太大!不如用吊篮,或者让他们从水门……”
“来不及细究了!”林天打断他,“陈默他们暴露在外,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们冒死前来,我们岂能畏首畏尾?执行命令!我亲自带人接应!”
片刻之后,磁州西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林天亲率一队骑兵冲出,如同旋风般卷向那小土丘。
土丘后,陈默正紧张地观察着闯军动向,看到城门打开,一队骑兵直奔而来,为首者正是林天,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将军!”陈默迎上前,抱拳行军礼,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
“陈默!好!来得正好!”林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目光扫过那些虽然面带风霜却眼神锐利的黑山堡士兵,以及他们身上背负的沉重包裹和手中崭新的燧发枪,“弟兄们辛苦了!什么都别说,先随我入城!”
没有多余的寒暄,小队迅速行动,跟着林天撤回城内。城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落栓上锁。
一进入相对安全的城内,陈默立刻让人卸下背负的物资:“将军,这是孔先生让我们务必送到的!五十支新造的燧发枪,配套弹药二十箱,还有压缩干粮和肉脯若干!孔先生说,堡内还在全力生产,后续会再想办法送来!”
看着那些保养良好的火铳和珍贵的补给,即便是林天,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热。这真是雪中送炭!
“文清有心了!也辛苦你们了!”林天重重吐出一口气,“路上可还顺利?”
陈默简要将遭遇闯军游骑、夜袭哨卡的事情说了一遍。林天听得目光连闪,既后怕又欣慰。黑山堡的兵,已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将军,城内情况……”陈默看向周围疲惫不堪的守军和残破的城墙,语气沉重。
“很不好。”林天没有隐瞒,“城墙已破,物资将尽,全凭一口气在撑着。你们到来,至少能让这口气多续一会儿。”他顿了顿,问道,“黑山堡那边如何?”
“堡内一切安好,孔先生打理得井井有条,军工作坊已能小批量产枪,只是合格率还不高。孔先生还派了多路人马外出购粮,只是……杯水车薪。”陈默如实汇报。
林天点了点头,黑山堡是他的根基,能稳住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王五,安排陈默他们立刻休息,补充食物饮水。这些新到的燧发枪和弹药,优先配给各门的神枪手!”林天迅速做出安排,“另外,将我们还有肉脯和干粮的消息,透露出去,稳定军心!”
“是!”王五精神也是一振,立刻去办。
与磁州城内稍显振奋的气氛相反,闯军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刘宗敏脸色铁青,听着麾下将领汇报损失。攻城部队伤亡不小,尤其是作为尖刀的撞城队和攀城锐士,在缺口处的血战中损失惨重。更让他窝火的是,那支突然出现的百人小队,不仅造成了百余人伤亡,还导致攻势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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