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磁州城头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林天率部偷袭平安归来的消息迅速扩散全城。当那支浑身浴血、甲胄残破,却带着冲天煞气和胜利荣光的队伍,踏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东门洞时,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声终于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万胜!林将军万胜!”
“我们赢了!我们又赢了!”
士兵、民壮、乃至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都挤在街道两旁,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嘶哑地呼喊着。许多人的眼中含着热泪,这泪水混合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牺牲者的哀悼,以及对这支顽强军队的无上崇敬。林天部夜袭成功,焚毁大批攻城器械,并安然返回的消息,比任何强心剂都更能提振人心。
林天骑在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上,向两侧的人群微微颔首,但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深沉的疲惫和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清楚地知道,这场胜利,是建立在无数忠勇将士的尸骨之上的,也只是暂时缓解了危局。
“将军,辛苦了!”王五迎上前,看着队伍中明显的减员和人人带伤的状况,声音有些哽咽。
“伤亡统计出来了么?”林天翻身下马,脚步微微一个踉跄,随即站稳,直接问道。
“初步清点,出击一千五百人,归来一千零七十三人,阵亡四百二十七,重伤……近百。”王五的声音低沉下去,“张都司断后,身被七创,幸得甲厚,未伤要害,已送医营救治。”
林天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冰冷且混杂血腥味的空气:“厚葬阵亡将士,记录姓名籍贯,抚恤加倍。重伤者,不惜代价救治。”
“是!”
“缴获和战果如何?”
“焚毁大型攻城楯车二十余架,云梯、半成品吕公车部件无数,具体难以计数。缴获完整铁甲五十余副,皮甲百余,刀枪弓矢若干,但于我部而言,杯水车薪。”王五汇报着,随即语气转为振奋,“然此战意义重大,刘宗敏经此一挫,其速攻之策已破,短期内恐无力再组织大规模攻城,我军赢得了宝贵时间!”
林天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冒险出击的核心目的。他环顾四周,看着城头上下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守军,看着那些因为胜利而焕发出生机的面孔,沉声道:“将战果晓谕全军,稳定民心。但也要告诫各部,不可松懈,刘宗敏必不甘心,严防其报复性偷袭。”
“明白!”
就在磁州血战方酣,林天苦苦支撑之际,远在数百里外太行山深处的黑山堡,则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仿佛乱世中的一片孤岛,虽也紧张,却秩序井然。得益于林天离开前打下的基础和留下的规划,以及孔文清等留守人员的悉心经营,黑山堡不仅顶住了周边小股流寇和溃兵的骚扰,更在悄然间发展壮大。
堡墙经过了加固和拓展,采用了林天留下的“棱堡”雏形设计,虽然受限于技术和资源,远未达到真正棱堡的威力,但其独特的角度和交叉火力点,已然让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头痛不已。墙头上,架设着从遵化搬迁过来以及自行铸造的虎蹲炮、弗朗机等中小型火炮,擦得锃亮。
堡内,原先杂乱无章的窝棚已被规划整齐的砖石院落和街道取代,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大量的流民被有效组织起来,壮丁编入守备队和屯田兵,妇孺则从事纺织、畜牧、协助军工等生产活动。山谷间开辟出的梯田,虽然冬日只见残雪,但沟渠纵横,可见夏日之生机。山坡上,大量的树木被砍伐,并非用于燃料,而是源源不断地送入堡内的匠作营。
匠作营,是黑山堡如今最核心、也最繁忙的地方。高炉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火焰,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风箱鼓动声和叮叮当当的锻打声。这里不仅修复着从各处搜集来的破损兵器甲胄,更在尝试小批量地生产制式装备。
负责匠作营的,是当初跟随林天从遵化出来的老工匠赵胜。他此刻正拿着一把刚刚冷却下来的枪管,对着阳光仔细查看内壁的滑膛线,眉头紧锁。
“老赵,怎么样?这镗床改进后,合格率可提升了?”孔文清一身青袍,踱步走进烟气缭绕的工坊,他如今是黑山堡实际上的行政总管,面色比在遵化时红润了些,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实干家的锐利。
“孔先生,”赵胜放下枪管,叹了口气,“略有提升,十根里能出三四根堪用的,但距离大人要求的‘标准化’、‘互换’还差得远。钢材质量不稳,水力镗床的精度也有限,主要还是靠老师傅的手感打磨……要量产合格的燧发枪,难啊!”
孔文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一步步来。大人离开时也说过,此非一日之功。能修复旧铳,打造些长矛腰刀,再少量产出些合格火铳,已是解了燃眉之急。对了,那‘手雷’(震天雷的改良版)制作可还顺利?”
“这个倒是不难,”赵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按大人留下的方子,优化了火药配比,铁壳铸造也简单,就是保证引信燃烧时间稳定有些麻烦。如今库存已有近千枚,守堡时定能让来犯之敌喝一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