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伏击的战果,通过精悍的哨探之间接力传递,在清军主力兵临北京城下的肃杀气氛中,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林天手中。随战报一同抵达的,还有几十匹缴获的蒙古战马和几具清军中级军官的盔甲。
堡内军民闻讯,士气大振。那些冰冷的铠甲和矫健的战马,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孔文清立刻组织人手妥善安置马匹,这些来自草原的良驹,对缺乏骑兵的铁山堡而言,是极其宝贵的资源。宋应星则对那些做工精良的清甲产生了兴趣,带着工匠仔细研究其甲片编缀和铁质,试图汲取长处改进自家装备。
然而,林天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他仔细询问了送信回来的斥候关于王五部现状的每一个细节:伤亡情况、弹药消耗、士卒疲态、以及清军可能的反应。
“王将军吩咐,清军吃了大亏,必不肯甘休。他们已按预定方案,放弃原潜伏点,向更深的老君山地域转移。张将军杀得性起,想再找机会干一票,被王将军强行压下了。”斥候补充道。
林天微微颔首。王五的谨慎是对的。一次成功的伏击足以证明价值,若贪功冒进,被反应过来的清军主力盯上,后果不堪设想。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斩获,而是王五这支精锐能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成为插在清军后方的一颗持续搅局的钉子。
“告诉王将军,稳守为上,猎杀为辅。保全实力,即是头功。所需粮秣弹药,我会设法通过秘密渠道送至老君山接应点。”林天对斥候吩咐道,又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强调“持久骚扰”的战略意图,叮嘱王、张二人务必协同,不可浪战。
送走信使,林天将目光投向西方和南方。北面的战火已然燎原,铁山堡不能只盯着一个方向。
周青的情报显示,卢象升的日子很不好过。清军此次入寇兵力雄厚,攻势凌厉,京畿震动。崇祯皇帝连下严旨,催促各路兵马勤王。卢象升虽已率宣大精锐入卫,但在朝廷掣肘、粮饷不继、以及某些勋贵将领(如监军太监高起潜麾下的关宁军)消极避战的情况下,打得异常艰难。据说卢象升本人已是数日不眠,亲自持刀在第一线督战。
而杨国柱,果然如预料般开始了小动作。他一方面上疏朝廷,弹劾卢象升“督师不利,纵容部伍(暗指铁山堡此类不受控力量)”,另一方面,则加紧了对其防区内类似铁山堡的“杂牌”力量的逼迫,试图在乱中取利,扩充自身实力。一支杨国柱麾下的兵马,已前出至距离铁山堡不足百里的位置,名义上是“协防”,实则虎视眈眈。
“卢督师那边,压力太大了。”孔文清忧心忡忡,“若京师有失,或者卢督师……后果不堪设想。”
林天沉默片刻,道:“卢督师是国之柱石,我们不能坐视。但直接派兵去京师脚下,是送死。得用别的法子帮他。”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京西一带:“清军围攻京师,粮草物资消耗巨大,其补给线必然更加依赖从畿南、甚至山东北运。我们虽无力切断其主干,但可以学王五他们,专门袭扰其分散的小型运输队,焚毁粮草,延缓其补给速度。同时,将我们获得的关于清军兵力部署、后勤路线的零星情报,筛选整理后,通过可靠渠道送给卢督师。这比派几千兵马直接参战,或许更有用。”
“另外,”林天目光转向南方,“杨国柱想趁火打劫,我们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他不是想收编我们吗?那就让他看看,想吞下铁山堡,得先崩掉几颗牙!”
他下令给周青:“让我们派往杨国柱军中的‘眼睛’动起来,散播消息,就说铁山堡虽兵力不多,但火器犀利,堡防坚固,林天已决心与堡共存亡,若遭逼迫,必拼死一战。同时,暗示我们与卢督师仍有联系,甚至……可能与北面的某些‘朋友’也有往来。”
周青心领神会:“明白,虚虚实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林天叫住他,“想办法,给杨国柱找点别的麻烦。比如,他辖区内的那些小股土匪,或者与他有怨的地方豪强,是不是可以‘活跃’一下?让他后院起火,无暇他顾。”
就在林天运筹帷幄之际,北方的王五和张铁头,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清军因“一线天”之败,加强了对后方交通线的巡逻,并派出多支精锐的摆牙喇(护军)和马甲(骁骑)小队,入山清剿。老君山一带,暗探游骑活动骤然频繁。
王五果断放弃了任何形式的固定营地,将部队化整为零,以哨(约百人)为单位,在广袤的山林中与清军周旋。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设置陷阱,频繁转移。遭遇小股清军,则集中优势兵力迅速歼灭;遇到大队清军,则立刻远遁,绝不纠缠。
张铁头起初对这种“躲猫猫”的打法极为不耐,但几次亲眼目睹清军摆牙喇的凶悍战力(一次遭遇战中,十余名摆牙喇竟险些冲破了他一个哨的防线)后,也收敛了脾气,开始认真执行王五的战术。燧发枪在丛林伏击中的作用愈发凸显,往往几声精准的齐射,就能打掉清军的先锋,挫其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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