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微弱的星火,在铁山堡死寂的黑暗中摇曳,却无法驱散实质性的饥饿与日益迫近的死亡阴影。周青传回的消息,更像是一剂延缓崩溃的麻药,药效过后,现实的冰冷更加刺骨。粮食即将见底,连每日一碗的稀粥都难以维持,取而代之的是用树皮、草根混合最后一点粮末熬煮的糊糊,苦涩难咽。伤兵营的呻吟声日渐稀疏,并非因为伤势好转,而是因为生命力在无药可治的感染和高烧中悄然流逝。
流寇的围困愈发严密。深壕高垒之外,巡逻的马队日夜不息,几乎断绝了任何人员出入的可能。更令人不安的是,埋设在堡墙内侧监听地底动静的大瓮,传来的挖掘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显然,张献忠的地道战术,已经逼近成功边缘。
“将军,听音辨位,贼子至少挖了三条地道!最近的一条,恐怕离墙基已不足十丈!”负责监听的老兵脸色煞白地向林天汇报,“看这动静,怕是打算同时爆破,炸塌城墙!”
这个消息让所有知情者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城墙是铁山堡最后的依仗,一旦被炸开缺口,以守军目前疲惫饥饿的状态,根本无力抵挡潮水般的敌军。
林天面沉似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走到沙盘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城墙的土垒上划过。绝境,真正的绝境。粮食将尽,外援渺茫,如今连这最后的屏障也即将被从地下摧毁。
“不能坐以待毙。”林天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他们想从地底来,那我们就陪他们在地底见个真章!”
他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主动出击,反向挖掘,深入地道,破坏敌人的爆破企图,甚至利用地道进行反冲击!
“王五,挑选一百名最悍勇、最不怕死的老兵,要熟悉地下环境的,最好是矿工出身或者打过洞的!配给短兵、火油、烟球!”林天厉声下令,“张铁头,你的人马在城墙缺口后预设阵地,一旦地道爆破或者我们的人撤出,不管出来的是谁,只要是敌人,就给我往死里打!”
“将军!太危险了!让我带人去!”王五急道。
“不,我亲自去。”林天斩钉截铁,“地道情况不明,需要临机决断。堡内指挥,交给你和张铁头,我放心。”
不顾众人的劝阻,林天迅速挑选了人手。这一百人,可以说是黑山卫最后精华中的精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决死的漠然。没有战前动员,只有最简洁的命令和分工。他们携带的不是制式长兵器,而是腰刀、短斧、匕首,以及最重要的火油罐和用硫磺、硝石等物制成的简易烟球。
入夜,月色被浓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在预先判断出的、敌人地道最可能延伸方向的内侧墙根下,一个隐蔽的洞口被迅速挖开。林天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身后跟着一百名沉默的死士。地道内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只能靠微弱的气死风灯照明。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前方是未知的危险。
他们沿着己方判断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挖掘推进。泥土的挖掘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敌人更清晰的掘进声交织在一起,每一下都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汗水、泥土混合在一起,糊满了全身。
突然,前方负责探路的士兵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听到对面挖掘声很近,而且有说话声!
林天示意所有人停下,屏息静听。果然,隔着薄薄的一层土壁,能清晰地听到流寇士兵的交谈和镐头刨土的声音。
“快挖!八大王有令,天亮前必须装好火药!”
“妈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憋屈死了!”
“少废话,炸开了城墙,里面的粮食女人随便抢!”
林天眼中寒光一闪,机会!他示意士兵们停止挖掘,开始无声地向后传递火油罐和烟球。然后,他亲自拿起一把短镐,对着那层土壁,用尽全力猛地刨了下去!
“噗!”土壁应声破开一个窟窿,对面流寇惊愕的面孔和晃动的火光映入眼帘!
“敌袭!”流寇惊恐的叫声刚起,林天已经将点燃的烟球猛地塞了进去!同时,身后的士兵奋力将火油罐砸向破口后方!
“轰!”火焰瞬间在狭窄的地道内爆燃!浓烟夹杂着硫磺的刺鼻气味灌入敌方地道!惨叫声、咳嗽声、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杀!”林天低吼一声,率先从破口钻了过去!身后悍卒紧随而入!
地道内的战斗瞬间爆发,残酷而混乱!空间极其狭小,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完全是最原始的搏杀!刀光闪烁,斧影翻飞,血肉横飞!黑山卫的死士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如同地狱冲出的恶鬼,疯狂砍杀着被火焰和浓烟熏得晕头转向的流寇。火油在地面上流淌燃烧,将地道变成了真正的熔炉。
林天手持短刀,身形灵活,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一个流寇小头目挥舞着铁锹砸来,林天侧身躲过,刀锋顺势划过其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他看也不看,继续向前冲杀,目标明确——找到敌人的火药堆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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