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头押着垂头丧气的罗虎和缴获的罗字大旗返回黑山卫大营时,受到的欢迎近乎凯旋。尽管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厮杀后的疲惫和血污,但那股扬眉吐气的精神头,却让整个营地的气氛都为之一新。士兵们围着缴获的战马和堆积如山的兵器指指点点,看向张铁头等人的目光里充满了钦佩。
林天亲自在营门口迎接,目光扫过队伍,在罗虎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张铁头身上,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干得漂亮!狼筅营,又立奇功!”
张铁头嘿嘿直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即又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一处不太显眼的淤青,“将军,这罗家小子还挺扎手,差点让他跑了。可惜,没砍了他的脑袋回来。”
“活的有活的用处。”林天淡淡一句,便让人将罗虎带下去严加看管,好生对待,但绝不能让他跑了或死了。他随即下令,将几面破损最严重的罗字旗和一批明显是流寇制式的兵器,交由一队精干士兵,护送往大名府北门。
这队士兵领命而去,故意走得张扬,将那代表着胜利和战功的“证物”明晃晃地展示给所有可能窥探的眼睛看。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这队士兵更早飞入了大名府城。
总兵府内,杨国柱捻着胡须,听着麾下将领的禀报,面色阴晴不定。他面前的书案上,还摊着林天昨日送来的那份“通报”文书,字里行间透露着“伤亡惨重”、“或需转进”的“危局”。
“确认了?黑山卫真的生擒了罗虎?还歼灭了数百贼骑?”杨国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回军门,千真万确!北门守军亲眼所见,送来的旗帜兵甲做不得假,还有我们派出的夜不收回报,官道伏击战场尸横遍野,多是贼兵服饰!”一名游击将军躬身道,语气中难掩惊异。
堂下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先前主张紧闭城门、坐观成败的将领们,此刻表情都有些精彩。他们没想到,那支看似已到强弩之末的黑山卫,非但没有被罗汝才吞掉,反而反手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还叼回来一块肥肉!
“林天……此子用兵,竟如此刁钻狠辣。”杨国柱喃喃道,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庆幸罗汝才受挫,压力减轻,又隐隐感到不安。林天越是表现出色,就越发衬托出他这位朝廷总兵的畏缩无能。而且,林天先前那份“通报”,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裸的警告和逼迫——我若“转进”,你杨国柱就得独自面对罗汝才的怒火。
“军门,如今形势有变,我们是否……”另一名素来与杨国柱不甚和睦的参将试探着开口,意思很明显,是该有所表示了。
杨国柱沉吟不语。他何尝不知眼下是介入的最佳时机?罗汝才新败,损兵折将,义子被擒,军心必然动荡。此时出兵,风险小,功劳大。但……他瞥了一眼堂下诸将,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想去打仗的?多半是看着有利可图罢了。而且,一旦出兵,就意味着彻底与罗汝才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启禀军门,黑山卫指挥使林天,派其幕僚孔文清在城外求见,言有要事相商。”
来得真快!杨国柱眼神一凝。他知道,这是林天来讨要“报酬”了。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开侧门,引他至偏厅相见。”
大名府北门侧的小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孔文清带着两名随从,神态从容地步入这座他许久未曾踏足的城池。街道上略显冷清,百姓面带忧色,看到他们这一行衣甲染尘的外来者,纷纷避让,目光中带着好奇与审视。
偏厅内,杨国柱端坐主位,两旁站着几名心腹将领,气氛略显凝重。
“学生孔文清,奉我家林将军之命,特来拜见杨军门。”孔文清不卑不亢地行礼。
“孔先生不必多礼。”杨国柱虚扶一下,直奔主题,“林将军此番又建奇功,生擒罗虎,大涨我军声威,本镇甚为欣慰。不知林将军派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孔文清微微一笑,道:“杨军门明鉴。我家将军率黑山卫将士,于城外浴血奋战,屡挫贼锋,虽侥幸小胜,然伤亡亦重,军中箭矢、药材尤为匮乏,将士们带伤苦战,情状堪怜。今特遣学生前来,一是向军门禀报战况,二是恳请军门念在同袍之谊,看在数万大名军民安危的份上,施以援手,拨付些许军械药材,以解燃眉之急。此外,罗汝才新败,正是我军趁势反击,解大名之围的良机,若军门能挥师出城,与我黑山卫内外夹击,必可一举击溃残敌!”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黑山卫的功劳和困难,又将大名府的安危与支援黑山卫捆绑在一起,最后更是抛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共赢”提议。
杨国柱心中暗骂孔文清滑头,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将军和黑山卫将士的忠勇,本镇深感敬佩。所需军械药材,府库虽亦不充裕,但本镇必当竭力筹措,尽快拨付。至于出兵之事……”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城防事关重大,需周密部署,且城内兵力亦有调度困难,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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