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西南官道旁的枯草丛中,寒气凝成了细密的露水,浸湿了潜伏者的衣甲。张铁头趴在一个浅土坑里,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狼筅冰冷的铁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胸腔里那股躁动的杀意。他身旁,三百黑山卫精锐如同石雕般沉寂,只有偶尔调整姿势时甲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流逝,官道上依旧寂静无声。几个新补充进来的士兵忍不住吞咽着口水,紧张地望向伏击圈中央那支慢吞吞行进的“运粮队”——十几辆堆得满满当当的大车,由不到百名看起来士气低落的士兵护卫着,车轮吱呀作响,在寂静的清晨传得老远。
“哨总,贼娃子会来吗?”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长枪手忍不住低声问张铁头身边的副手,那位周青派来的老练夜不收队官。
队官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却像猎犬般微微转动,捕捉着风中的任何异响。
张铁头心里也有些焦躁,但他记得林天的嘱咐和林天信任的眼神,强行按捺着。他看了看身旁另一队火铳手埋伏的位置,那些士兵将燧发枪小心地抱在怀里,防止露水沾湿火药池,个个面色沉静,显然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
就在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光线勉强能勾勒出景物轮廓时,一阵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从官道另一侧的丘陵后传来!
来了!所有潜伏者的精神瞬间绷紧。
只见丘陵后猛地涌出一片骑兵洪流,打着“罗”字旗号,人数约有四五百骑,正是罗汝才的义子罗虎率领的精锐!这些骑兵显然以为抓住了黑山卫的软肋,毫无顾忌地策马狂奔,直扑那支缓慢的“运粮队”,喊杀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运粮队”的护卫们“惊慌失措”,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便发一声喊,丢弃车辆,四散“溃逃”。
罗虎一马当先,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焚毁这批“粮草”后义父嘉许的目光。他甚至没有下令仔细搜查车辆,便挥刀指向那些散逃的护卫:“追!一个也别放跑!”
骑兵们兴奋地呼喝着,纵马欲追。
就在大部分骑兵冲入伏击圈,队形因为追逐而略显散乱的刹那——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升上天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红色烟尘!
“杀!”
张铁头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第一个从土坑中跃起,手中沉重的狼筅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扫向距离最近的一名骑兵马腿!那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摔出。
“杀——!”
三百伏兵齐声怒吼,从道路两旁的枯草丛、土坡后蜂拥而出!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官道变成了死亡的陷阱。
火铳手们冷静地排成三列,第一排蹲姿,第二排立姿,第三排准备,在军官短促有力的口令下,进行了三轮极其迅速的齐射!
“砰!砰!砰!”
爆豆般的铳声密集响起,白色的硝烟弥漫开来。如此近的距离,燧发枪的铅弹发挥了恐怖的威力。冲锋在前的流寇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鲜血和碎肉四处飞溅。战马的嘶鸣和骑手的惨叫顿时压过了喊杀声。
罗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他胯下的战马也被铳声惊扰,人立而起。还没等他稳住局势,张铁头已经如同猛虎般扑了上来,狼筅不再是扫荡,而是如同毒龙出洞,直刺罗虎面门!
“保护少将军!”罗虎的亲兵拼死上前抵挡,却被侧翼冲出的黑山卫刀盾手和长枪手死死缠住。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埋伏的优势、地形的限制、火铳的密集打击,加上黑山卫老兵娴熟的配合,让罗虎这五百骑兵彻底陷入了混乱。他们速度快、冲击力强的优势在狭小地带根本无法发挥,反而成了挤作一团的活靶子。
张铁头更是勇不可挡,狼筅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或扫或刺或砸,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牢记林天的交代,重点盯着罗虎的旗号猛打猛冲。
罗虎眼见亲兵一个个倒下,伏兵越围越紧,心知中计,胆气已泄,再也顾不得什么粮草义父,拨转马头就想突围。
“想跑?”张铁头怒吼一声,奋力将狼筅掷出,那巨大的兵器带着千钧之力,呼啸着砸向罗虎后心!罗虎听得脑后风响,吓得魂飞魄散,一个镫里藏身,险险躲过,狼筅擦着他的背甲飞过,将他身后一名亲兵连人带马砸倒在地。
这一耽搁,几名黑山卫长枪手已经挺枪刺到,罗虎坐骑连中数枪,哀嚎着倒地,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罗虎狼狈地爬起来,挥舞长刀还想抵抗,却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枪逼得手忙脚乱。
“捆了!”张铁头大步上前,一脚踢飞罗虎手中的刀,几名士兵一拥而上,用牛皮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主将被擒,剩余的流寇骑兵更是斗志全无,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拼命向外突围,但在黑山卫有条不紊的围杀下,大多成了官道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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