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七玄门供奉堂后的小院里。
墨居仁佝偻着身子,坐在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他的手指枯瘦如柴,指节处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骨髓里钻刺。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炸开,他慌忙用袖口捂住嘴,喉间涌上的腥甜混着淡淡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开。待咳嗽稍歇,他缓缓放下手,袖口上那抹刺目的暗红,像极了二十年前彩霞山巅溅在他衣襟上的血。
“老东西,又在装死?”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墨居仁眼皮都没抬,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院门口——是药童小三子,这小子仗着是门主远房亲戚,在供奉堂里向来没大没小。
墨居仁捏紧了手里的鹅卵石,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石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团微弱的气感正在缓缓流转,这是《长春功》第一层的修为,也是他如今在这七玄门安身立命的根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平和的气感之下,藏着怎样的灼痛——那是余子童的元神在他体内翻涌,每过一个月,血箭阴魂咒就会发作一次,届时他便如坠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大夫,前堂有人求诊,说是……”小三子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幸灾乐祸,“说是胸口疼得厉害,怕是中了毒呢。”
墨居仁缓缓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了一瞬,随即又垮了下去,活像株被秋霜打蔫的芦苇。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带路。”
穿过供奉堂的回廊,前堂里已经挤满了人。七玄门的弟子们围在堂中,对着一个躺在长椅上的汉子指指点点。那汉子脸色青紫,嘴唇乌肿,双手死死抓着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显然疼得厉害。
“墨大夫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分开一条通路。
墨居仁走到长椅旁,蹲下身,伸出那只青黑的手,搭在汉子的腕脉上。指尖刚一触到对方的皮肤,他便皱起了眉头——脉象紊乱如惊弓之鸟,气息短促且带着股甜腻的腥气,这是……“断魂散”?
他猛地抬头,看向围观的人群:“谁送他来的?他方才吃过什么?”
人群里挤出个精瘦的汉子,脸上满是焦急:“墨大夫,是我送他来的!我们哥俩刚从山下采买回来,路上他说饿了,就啃了块从镇上买的炊饼,没过多久就成这样了!”
墨居仁的目光在精瘦汉子脸上扫过,又落回长椅上的汉子身上。他注意到,汉子的指甲缝里沾着些褐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钻入鼻腔。
“把他抬到后堂诊室。”墨居仁站起身,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三子,取我的银针和解毒丹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汉子抬往后堂,墨居仁落后一步,落在精瘦汉子身边,低声道:“炊饼还有剩吗?”
精瘦汉子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有!在我包袱里呢!”
“拿来我看看。”
精瘦汉子慌忙从包袱里掏出半块炊饼,递了过去。墨居仁接过,掰了一小块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甲刮下点饼皮,放在舌尖舔了舔。
“不是炊饼的问题。”他吐出饼皮,语气平淡,“是有人在他的水囊里下了断魂散。”
精瘦汉子脸色骤变:“什么?!谁会害他?”
墨居仁没接话,转身往后堂走去。他心里清楚,这断魂散是惊蛟会的独门毒药,二十年前他还在江湖上混时,曾用这玩意儿放倒过不少仇家。如今这毒药出现在七玄门,绝非偶然。
后堂诊室里,汉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墨居仁取出银针,在他胸口几处大穴上快速刺入,动作稳准狠,丝毫不见老态。小三子捧着药箱跑进来,刚想说话,就被墨居仁一个眼神制止了。
“去,把我晒在窗台上的‘七星草’拿来。”墨居仁头也不抬地说。
小三子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去了。他总觉得这墨大夫神神秘秘的,尤其是在后堂诊室里,经常关着门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墨居仁看着汉子青紫的脸,心里盘算着。断魂散发作极快,若是寻常大夫,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断气。但他是谁?他是当年用毒术让惊蛟会在江湖上站稳脚跟的“鬼手”墨居仁。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他。
只是……他瞥了眼自己青黑的手指,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当年他用毒救人,也用毒杀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另一种“毒”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子童的元神就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神魂,而那《长春功》,说是能延年益寿,实则每修炼一分,都在加速他的衰败。
“墨大夫,七星草拿来了!”小三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居仁接过七星草,扔进药臼里捣成泥,又从药箱里取出几颗丹药,碾碎了混在一起,调成糊状,撬开汉子的嘴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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