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4章 暗影迫近

别院“听雨”的日子，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之前的沉寂被彻底打破，漾开一圈圈紧张的涟漪。凌烬被安置在了西侧一间更为宽敞整洁的客房里，由胡大夫亲自照料。汤药、金针、药浴，种种手段轮番上阵，试图稳住他沉重的外伤和那躁动不安的内息。周云羲每日会过来一次，名义上是探望“表亲”病情，实则是借助凌烬体内那微弱却持续的阳力，来平衡自身愈发不稳的寒毒。

这个过程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有时，凌烬状态稍好，能勉强控制一丝阳力渡入周云羲经脉，那片刻的温暖足以让她苍白的面颊泛起一丝血色，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但更多时候，凌烬自身难保，内力紊乱，稍有不慎，渡入的阳力便会失控，引得周云羲寒毒激烈反扑，两人同时冷汗涔涔，痛苦不堪。这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的疗毒，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却又无比犀利的磨合。彼此的力量在对抗与试探中，对对方的承受底线和控制力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但那份根植于陌生与戒备的疏离，却并未因此消减分毫。

凌烬的话极少，大多数时间只是闭目调息，或是冷冷地看着窗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戾气。周云羲也非多言之人，例行公事般的疗毒之后，往往便是相对无言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药味，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

这日午后，天色依旧阴沉，细雨暂歇，但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可能即将来临。周云羲刚为凌烬渡完一次阳力，效果不佳，反惹得自己心脉隐隐作痛，正坐在一旁暗自调息。凌烬靠在床头，脸色因方才的消耗而更显苍白，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窗外庭院中看似平静的景致。

“你的这个地方，”凌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不像普通富家女子的别院。”

周云羲缓缓睁开眼，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何以见得？”

“防卫。”凌烬言简意赅，“明岗暗哨，布置得很有章法。巡逻的护卫，脚步沉稳，气息绵长，是练家子，而且见过血。” 他虽重伤未愈，但作为曾被精心培养的铸剑世家传人和历经生死追杀的逃亡者，这份眼力依旧毒辣。

周云羲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江南虽称富庶，却也非全然太平。家中长辈担忧我安危，多派些人手，有何奇怪？”

凌烬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是吗？只是不知，这些护卫防备的，是寻常毛贼，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投向窗外，“比如，和我一样，‘不普通’的麻烦。”

周云羲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瞒不过凌烬这等人物，过多的掩饰反而显得心虚。“既然你我已是同盟，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她斟酌着词句，“确实，我有些仇家，或者说，是家族的一些旧怨未清。这别院，算是避世之所，但也非绝对安全。”

“旧怨？”凌烬捕捉到这个词汇，眼神微动，“看来周姑娘的‘家世’，也不简单。”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护卫首领低沉的声音传来：“小姐，有情况禀报。”

周云羲与凌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进。”

护卫首领推门而入，神色严肃，先是对周云羲行了一礼，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凌烬，见周云羲没有避讳的意思，才压低声音道：“小姐，外围的暗哨发现异常。从昨日傍晚至今，已有三拨形迹可疑的人在别院周围出现，扮作樵夫、货郎，但脚步虚浮、眼神闪烁，不似常人。他们似乎在勘察地形，窥探别院防卫。”

果然来了！周云羲的心猛地一沉。幽冥道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可曾交手？有无活口？”

“未曾交手。对方很警惕，一旦发现可能暴露，立刻远遁，身法不弱。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未敢深追。”护卫首领答道，“但根据其行事风格和隐约感受到的气息……很像之前追杀凌公子的那伙人。”

凌烬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幽冥道，如同附骨之疽，到底还是嗅着味道追来了！

“加强戒备，所有明暗哨位加倍警惕，启用后院的预警机关。”周云羲迅速下令，声音冷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另外，派人乔装出去，探听一下附近村镇有无陌生面孔大量聚集。”

“是！”护卫首领领命，匆匆离去。

客房内再次剩下两人，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窗外，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风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是为我而来。”凌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现在把我交出去，或许还能保全你这别院安宁。”

周云羲抬眼看他，少年脸上没有任何祈求或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漠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被抛弃和背叛。她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细微的刺痛，但很快被更强烈的理智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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